眼見著蜻蜓也越飛越低了,晚些時候說不準要下雨。楊心問一把接住阿芒,放回地上,推了推她的肩:「行了,再扔腦漿能給你搖勻,回去吧。」
阿芒還沒飛夠,扒拉著他那千瘡百孔的麻布舊衣,仰起臉道:「阿芒還要飛。」
「你這麼喜歡飛?」楊心問眯眼瞧她,「以後當劍修好不好,踩著個劍往哪兒都能飛。」
「好啊好啊!」
「劍修要鍛體,得多吃飯,快回家去。」
「不用當劍修也能飛呀!」躲在樹後面的缺牙大叫一聲,一邊叫一邊警惕地看著梁嬸兒,「隔壁的小陶叔說,他的很快就能飛天了!」
梁嬸兒皺眉:「那老先生成天折騰火器,危險得很,你們小孩子少去打擾人,仔細給自己炸了。」
「那家當官的,以前給皇帝都獻過禮呢!」老劉說,「可惜皇帝老兒看不上他的火器和飛鳥,不過也是,他搗鼓的玩意兒又貴又險,哪裡比得上仙家法器?」
「不說這個了。」梁嬸兒沉下聲來,「小神仙,你真不能再著了那姓陳的道了,聽嬸兒一句話,別再去見他了。」
楊心問把阿芒騙著回家吃飯了,自己捋了捋身上的布條。
這件衣服從他吞下深淵那日起便穿著,屠聞家過後也沒換過。他如今不太算活人,也不太算死人,嚴格來說連人都不算,不用進食也不會流汗排泄,自然也沒想過要換衣服。
「我不要嘛。」楊心問的手指圈著那布條打轉,作出幅含羞帶怯,懷春少女一般的模樣,「我就要跟他一起嘛。」
老劉渾身打寒戰:「小神仙,你不會叫誰下了降頭吧?」
「可不是嗎!」梁嬸兒痛心疾首,「那姓陳的都要殺你了,你怎麼還惦念著?」
楊心問收了他那矯揉造作的做派,稍微正常了些,沒所謂地笑笑:「別把他想的這麼壞,既是修士,除魔便是本分,倒是你們,可也想修仙啊?」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老劉和梁嬸兒都愣了。
老劉用完好的那條手臂撓了撓後腦勺,須臾道:「這……修仙哪有人不想的?」
「可不是。」楊心問又胡塞了口青團,「延年益壽……」
嚼兩下。
「強身健體……」
再嚼兩下。
「若是修成了……額,咳咳咳……救——糊喉嚨了,水,來點茶!」
老劉忙給他遞了杯,楊心問順下去,跟剩下的青團大眼瞪小眼了許久,才慢慢說道:「嗑……若是修成了,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至少也不會處處矮修士一頭,聞家平亂時,三個修士就把賞甘屠得血流成河,若是人人都能修仙,想來也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那邊的梁嬸兒卻眯了眯眼,不大同意。
「這成仙固然好。」梁嬸兒說,「可事哪有這麼容易,要我說,還是從前的主意好,把這些修士有一個算一個得全殺了,這不更乾淨?」
老劉笑著二指凌空點點:「老嬸兒,你好大的殺性!要我說,還是修仙好,這仇就該自己報才痛快!」
「修什麼仙?如今這日子過得不比那群修士好得多?」
「好是好,可這好是哪裡來的?是小神仙掀了聞家才有的,如今外頭的修士都要咱們死,若是小神仙不在了,你猜他們會不會撕了咱們?」
「呸呸呸!」梁嬸兒大怒,「你說什麼呢!」
老劉忙道:「不不不,此不在非彼不在。只是這小神仙也不可能時時與我們待在這聞家地界裡,我們若無力自保,小神仙轉個身的功夫我們豈不就遭了?」
梁嬸兒還是不同意:「這仙人打架你是沒見過,打完一架周遭就沒有能活的,那才真是殺性大呢。況且那些人家家底深厚,修仙的要法器要靈石要丹藥,我們這種半路出家的哪裡是人家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