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如意跟著顧回舟慢悠悠回到院中, 這一早上是熱鬧得很。韓季青也隨之跟著他們過來,滿面愁容。
「參見陛下。」
顧回舟把手從額角拿下來,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他眼中疲憊盡顯。
從昨日一路舟車勞頓到雲寺,顧回舟也沒歇著。隨著一眾高僧在主殿念了兩個時辰的經文,顧回舟不屑於求神拜佛,但總要做個樣子。
還沒睡幾個時辰,又鬧出這種事端。
他斂下眼底的煩躁,「何事?」
這次韓季青代表了韓家隨皇帝上山入寺,他身側連一位小廝都不曾帶。韓季青面色複雜,「陛下,臣昨夜睡得晚,曾在寺中賞月。無意間撞見了百里大人。」
顧回舟,「嗯。」
「百里大人與梁尚書身側的小廝在寺中一間廢棄的寢房碰面,意在將本該送至臣房中的清粥送至二公子處。」
韓季青猶豫,「臣認為,是梁尚書所為。」
又是梁家?
遙如意都能感受到皇帝的不悅,這才消停多長時間,整日裡算計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寺中不得安寧。
顧回舟皺眉,手指輕敲在桌面,他手中的紅色硃砂串兒被把玩得圓潤渾厚。
梁家算計來算計去,還是準備了下藥這麼個不入流的手段。百里毅為了得韓家的情,讓自己兒子去擋這一遭。
「怪不得他在三個時辰前便已經服下了解藥。」遙如意恍然。「百里大人的演技著實不錯,他心疼兒子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虛假。」
「呵。」
陛下怎麼又一副陰惻惻的模樣?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怎麼說?」
韓季青來回看看,總覺得這位十九與陛下的關係非同一般,言語間不像是君臣亦不像主僕,反倒像……朋友。
「梁家能拿出的藥不簡單,即便早早服下萬毒丹也不能保證身子無恙。」帝王嘴角帶笑,有了幸災樂禍的意思,「百里毅還以為藥僧說的斷子絕孫是解毒前的病症。」
「實則不然……」
韓季青反應過來,頓感脊背升寒。
斷子絕孫,已經是服下萬毒丹後最好的結果了。
「這——」
不管百里家是不是帶了算計,他韓季青如今都欠了百里家一個人情。他眼底複雜,「陛下,臣告退。」
「嗯。」
遙如意站在顧回舟身側,他現在屬實不太明白梁家到底是什麼意思,明明也是朝中重臣,卻偏偏竟幹了些蠢事。
「陛下,梁復很蠢嗎?」
顧回舟看向身側那人,一身白衣乾淨單薄,一雙眼帶著好奇。
「蠢得要死。」
蠢到認為別人蠢得要死,以為做些小把戲能讓人放縱警惕,最後扮豬吃虎。顧回舟捏住茶杯,他倒要看看,這梁復還能再干出些什麼蠢事來。
太醫將診斷結果告訴百里毅之後,百里毅愣住。
他隨後猛地搖頭,不信,「王太醫!您可是太醫院醫術最為高深的老太醫,怕不是診錯了。怎麼!怎麼可能!」
寒兒怎能斷了子嗣!
「百里大人,下官不道虛言。」
一旁角落裡站在住持身側的藥僧面上划過不屑,剛剛他見那老頭不在意還以為是真的不在意。
原來是壓根不相信他罷了。
「霧源。」住持喚了他一聲。
「師傅?」
「沒事就摘草藥去,這用不著你。」
「好。」霧源不在意,反正現在也沒什麼熱鬧可看,可惜了。原本這兩年在入春這幾日最為熱鬧。
去年也是這般,從晨時起便不得消停。
百里毅現在連死的心都有,他跪在床前失聲痛哭,青霄已經斷了腿,如今寒兒竟又是這般!年長老者此時掩面趴在床榻前,身子顫顫巍巍。
寒兒!為父對不住你!
梁復,我百里家早晚要讓你付出代價!
「百里大人,那下官便去陛下那邊復命了。
「下官告退。」
在太醫走後,留在遠處的一眾大臣也覺得無趣,百里家自己生了這種醜事,若是還站在這兒看,怕不是等著以後百里毅在朝中針鋒相對。
眼中或是憐憫或是同情,百里家就三個兒子,如今一個瘸了一個廢了。最後那個小兒子……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