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笑,「何以見得?」
「從陛下登基後誅殺數十位宦官貪官便可見的。」
那雙眼純粹得沒有一絲雜念,顧回舟心底染上一絲晦澀,「王千山還真是什麼都和你說。」
遙如意一怔,「陛下該不會又要杖責先生?」
「又要?」
「朕何時杖責過王千山。」皇帝一邊脫下外袍一邊往龍床邊走。
「……未曾。」
「睡覺。」
遙如意轉身走回到自己的新床邊,他看著便欣喜,坐上去左摸一下右瞧一下,他忽然轉頭看向脫得只剩下中衣的顧回舟,「陛下,可有梨花酥?」
顧回舟動作一頓,「……」
剛剛似是有御膳房來送,他說,「朕何時喜愛過這般甜膩之物,拿走。」
他再次套上外袍,「崔祥祝。」
—
京外。
昏暗山路上布滿尖銳的落石,一幫人戰戰兢兢走在山路上生怕掉下去。夜間的山路崎嶇不平,旁邊的山崖一眼望不到盡頭。
若是此時掉落下去便是踏入萬丈深淵,看一眼便讓人有即將進入十八層地獄的錯覺。
對面迎上另一隊人馬,兩邊帶路的小廝都是一怔。
小廝連忙向身後的大人物通報,「大人,前方有另一隊車馬。」
梁複本就心情低落到極點,他陣痛的額角此時像是要炸裂開來,「何人?」
小廝怯生生回,「天色昏沉,小人並未看清。」
那小廝已經做好了下一瞬被梁復踹到碎石上的準備,卻聽見背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大哥這是何意?」
梁郃帶著李云云從對面車馬上下來,李云云身上的衣衫不整,她忙用手扯著衣角,從身邊丫鬟周中拿過披風擋在身前。
梁郃在剛剛小廝開口的時候便認出這是誰,梁復身側原本的小廝在雲寺被處置了。
這新來的小廝可是被他大哥鞭打了不知多少回。
「大哥為何擋我們的路?」梁郃臉上陰沉一片,這條路是通往那處別院最快的路,他自問已經快馬加鞭,沒想到竟能被梁復從對面攔住。
他們可還要在明日早朝前趕回去。
「我還沒問你。」
梁復見到梁郃的那一瞬間心終於落在地上,同時無名怒火直衝他額中,大跨步從馬車上走下來站在梁郃面前。
他沉聲道,「太子殿下早晚入京,但絕不是現在。」
「韓季青娶了蕭筱願,百里家馬上就是顧回舟的純臣,大哥如今還在痴人說夢。」
李云云一副嬌柔的模樣跟在梁郃身後,她見狀微微向後退退,生怕兩人的怒火波及到她。
「現如今到處都是顧回舟的眼線,你現在將太子殿下接回京不僅是害了太子殿下,也是將我們梁家送上九泉!」
梁復的聲音在山間消散,臨近子時的山間安靜的可怕,連飛鳥的聲音都所剩無幾,黑暗足夠將所有人的聲音吞噬。
「如今京城人心惶惶,顧回舟要將苜蓿桑樹種在地里,他在做什麼春秋大夢?大哥要是信得過我,便和我一同將顧懷安接過去,讓他趁此便能在民間站穩。」
「不可,此法太過冒險!」
梁郃見對方寸步不讓,近期的幾番爭執讓他煩躁不已。心中也升起了別的念頭,他上前,「大哥當真不再想想?」
梁復咬牙重複,「不可!」
梁郃一個用力,伸手抓住梁復的手腕,借力帶人往懸崖邊跨了一大步,低頭便是萬丈深淵。
「大人!」
「將軍!」
李云云見此臉上褪去血色,忙上前牽住梁郃衣角,「夫君不可!」
「輪不到你來教訓我!」梁郃將李云云一手推在地上,碎石刺在皮膚里讓女子忍不住痛呼出聲,「啊——」
她顧不上傷口忙站起身又回到梁郃身側,「夫君消消氣。」
梁復不可置信,「梁郃!你還想殺了我不成?」
他同樣伸手把人拽住,兩人僵持在懸崖一側,冷風呼嘯震得人心如墜冰窟,「梁郃!」
梁郃如同什麼都聽不見,他咬牙切齒地問,「大哥當真不讓開?」
「除非我死!」
轉頭往懸崖下張望一眼,梁復頓感腿下一軟,若不是拽住了梁郃的手,他怕是已經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