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葉子逐漸變黃,連晚上的風都帶著凜冽。他不再多想,大步前往藏書閣。
逐漸走近了,遙如意一怔,他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聲。
「先生,這幾日是學生耽誤了先生看書,學生先給先生賠個不是。」
王千山說得正經,讓李文靜有些無奈,他摸了摸自己花白鬍鬚搖搖頭,「罷了罷了,今日又有什麼事?」
王千山嘿嘿笑著站起身子,「不愧是先生。」
李文靜輕哼,他把書輕輕扣合在桌面,「讓老夫看看,又有哪裡不懂?」
面上帶著不耐,但脾氣好得很。
這是他最早帶出的學子,幾乎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對待。
「今日不是讀書上的事。」王千山看李文靜摸著鬍鬚,自己也忍不住摸了兩把,「今日學生來問問,先生對於入朝可有想法?」
放在書本上的手乾癟蒼老,布滿褶皺。李文靜聞言一頓,「陛下讓你來問老夫?」
王千山笑笑不說話。
長嘆一口氣,「老夫乃先帝時期的狀元郎,看遍了前朝舊事,先帝的做法幾乎讓整個雲國被其他宵小吞之入腹!老夫無力,便主動請辭。」
目光寧靜而悠遠。
「萬幸,雲國還有人能撐得住這朝廷。讓雲國等到了陛下。」
「世人說陛下是暴君,陛下可曾殺了這些人?」
「陛下未曾。」
李文靜輕哼,「京城,差不多已經被陛下整頓一番了。」
當初登基時,他親手斬殺了二三十名貪官污吏。這兩年斷斷續續,如今梁家徹底消失。
連帶著跟在梁家身後十多個大小世家一同被端了個乾淨。
這一個月陛下整日在御書房待著,難道只是為了批摺子?
李文靜目光深沉,朝中勢力已經大換血了。
「老夫在陛下身上,能看見雲國的未來。」他笑意涔涔看著王千山,「能在此等明主手下做事,老夫即便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做出一番事來。」
李文靜說得感慨,他自問學識淵博,對治世之道有一定的見解。他在而立之年成了震驚雲國的狀元郎,怎會甘心讓自己隱匿在亂世?
本以為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但……
李文靜沉寂了幾十年的血緩緩復甦,好似又變成了那個三十幾歲的狀元郎,他淺笑著對著轉角的某一處拱手。
「勞煩大人轉告陛下。老夫願意入朝。」
說罷他頓了頓,「並非受誰脅迫,能入朝造福百姓,也是老夫此生所願!」
徐儀輕笑,他緩緩從陰影處走出來,遙如意跟在他身後。
「先生如此,學生佩服!」
徐儀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遙如意身後,等他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在了。兩人偷偷摸摸一起偷聽,雖然不是君子行徑,但……
遙如意訕訕一笑,「李先生,王先生。」
王千山招手,「小公子。」
李文靜一怔,他看著一同出來的兩人臉上閃過一抹愧疚,他仍然記得自己當初做過的錯事。
「老夫著實慚愧。」
徐儀搖頭,「先生也是為救妻女,陛下不曾怪罪先生。」
一句話讓李文靜喉嚨哽咽,「多謝陛下!」
遙如意在一邊默默看著。李先生能自願入朝自是最好,如今朝中不少官員被貶職,正是用人之際,能多一人也好。
天色漸黑,秋風吹在人身上還有些涼。
徐儀和遙如意也好長時間沒在一起說話了,四人此時坐在圓桌四周閒談,兩個年輕公子哥兒時不時小聲嘀咕兩句。
王千山挑眉,「可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徐儀一愣,遙如意也呆住了,「沒什麼不能說的。」
王千山撇嘴,「那你們兩個在說什麼?」
徐儀摸摸鼻子,他心虛,「來時陛下命我一件事,若碰上十九大人,代陛下問問他為何不去御書房一同用膳?」
王千山抿嘴笑笑,他表情複雜轉頭去看李文靜,好似想在老者臉上瞧出些什麼。
但李文靜也只是笑笑,「按時用膳極為重要,要謹記。」
王千山沒想到上了年歲的李文靜居然如此平靜,這可是關乎皇家血脈的大事。
「先生……」
李文靜呵呵笑著,「老夫雖上了年歲,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之人。」
江南男風,早在三十年前就傳開了。
幾人呵呵一笑。
徐儀拱手,「學生佩服。」他說罷目光掃向一旁臉紅的遙如意,好心岔開話題,「先生明日就要上朝了,學生能否問問,先生對如今的局勢有何看法?」
一句話,讓在場的人收斂笑意。
李文靜沉思一會,「陛下未必會安下心來充盈國庫。」
徐儀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