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熾忙完公務後回家,已經是一片狼藉。
李雲薇鬧完便走,謝書藜哭著要跟母親一起走,卻被李雲薇打了一巴掌後,又被她丟在了謝府。
小孩子的心思直來直去的,也不會掩飾什麼,謝書藜便認定了,都是因為柳宓,母親才不能在自己身邊。
在柳宓又一次親自給她餵飯時,她死活都不吃,還對柳宓惡語相向。
具體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這麼多年來,柳宓的貼身丫鬟一直守口如瓶,只說這是夫人的吩咐,絕不能透露半分,也因此保全了謝書藜的體面。
連日的驚懼交加與愧疚,致使柳宓動了胎氣,提前半個月產下了謝明夷。
生完孩子後,她便出現了血崩,過了幾個時辰,便只進氣不出氣了。
臨死前,她緊緊握著謝熾的手,除了說了一句「抱抱我們的孩子」以外,便是勸謝熾不要虧待謝書藜,她也是他的孩子。
兩句遺言,沒有一句是為了自己。
柳宓才貌雙全,至純至善,到頭來竟是這般結局。
再後來,李雲薇在上元節拐走了謝明夷,在一座客棧中抓到她時,謝熾才發現,她已經瘋瘋癲癲,精神詭異。
是謝書藜跪了許久,謝熾才放過了這個害死他摯愛的女人,從此世間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聽到這裡,謝明夷已是滿面淚水。
素未謀面的母親,無比渴望的母親,原來是這樣的溫暖,這樣的良善。
謝熾也是泣不成聲,他幫謝明夷擦去眼淚,道:「夷兒,你母親生前常說,沒有什麼比家人還重要,她的心愿無非是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告訴你這些,你千萬不要恨你姐姐,她為了謝家已經犧牲了太多,要恨,便恨我。我才是罪魁禍首,一切因我而起,我卻還苟活在這世上……」
謝明夷搖搖頭,依偎在父親懷裡。
「都過去了,爹爹,舊事重提,不過是在心上多劃一刀,不是你的錯。」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啪」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地。
謝明夷走過去一看,是一包四方糕,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問侍衛是誰來了,侍衛便道:
「方才懷王殿下來過,還吩咐我們不要通傳……可不知為何,他並沒有進去,轉頭便走了。」
謝明夷撿起那包糕點,若有所思。
是夜,屋裡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是古蘭朵。
他看見謝明夷,先是緊張地打量了一番,約莫是見他沒事,才鬆了口氣,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旁,道:
「你倒是命大,成了第一個里耶想殺卻沒殺成的人。」
謝明夷不知他是在誇獎還是在嘲諷,只淡淡地「哦」了一聲。
「你這反應真沒意思。」古蘭朵嘟囔了一聲:「什麼時候成了個呆木頭了?」
謝明夷笑了笑,打趣他:「我哪有古蘭朵大人有趣啊?怎麼,里耶被關起來了,輪到你叱吒風雲了,這性子也活潑了不少?」
古蘭朵往嘴裡送茶,聽見他的話,險些沒將茶水噴出來,他被嗆到了,一邊咳嗽一邊說:「謝明夷,你別想捧殺我!」
謝明夷搖頭晃腦了一下,照例跟他拌嘴:
「我可沒有,古蘭朵大人別這麼敏感。」
古蘭朵被他氣笑了,高傲地抬起下巴,道:「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確實也算是叱吒風雲了,你現在最該感謝的,就是我和……」
「我為什麼要感謝你?」
「因為我幫陛下清理了殘餘的蠱毒啊,張德福連夜跟我解釋了很多,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我都知道的,按照你們中原人的說法,陛下就是你的相公,哎謝明夷,這麼說你以後要做皇后了——」
「打住!」謝明夷的臉上飄出兩朵可疑的紅雲,他直接捂住了古蘭朵的嘴巴。
「嗚嗚嗚嗚!」古蘭朵瞪著眼睛,含糊不清地說:「我治好了你的相公!你還不對我感恩戴德!」
謝明夷不知如何反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
古蘭朵憤憤不平地瞪著他。
謝明夷唯恐他說出更駭人聽聞的話,忙轉移了話題:「你剛才說我要感謝你和誰?」
「賀維安啊。」古蘭朵理所當然地說:「要不是賀維安帶來了浸滿魚霏草藥汁的布,將那塊布用沸水煮了,製成一碗藥作引子,我還拿這絕情蠱沒辦法呢。」
謝明夷微怔,喃喃道:「……原來是他。」
古蘭朵忽然想起了什麼,忙說:「對,我今夜來就是幫賀維安帶話的,他邀你去觀星台一見,另外,他還說,你獨自前去就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這下,謝明夷開始心緒不寧了。
觀星台下,涼風吹拂。
看著謝明夷獨自登上長階的身影,蕭欽朗沒忍住朝身前的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