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藝術創作」的時候,他眼角餘光極其短暫地,掃過姜風鈴的方向。
「我們投資,不僅僅是看中其商業潛力,更是著眼於它的長遠價值。Verano樂於成為這橋樑的一部分,讓中西文化有更多機會被世界看見。」
許老師適時開口:「夏先生的格局令人欽佩,這也是我們劇團一直努力的方向。」
「明年三月,恰逢中西建交紀念月,也是我們與Verano合作的首部話劇預定上演的日子。希望能一切順利,開個好頭。」
話音剛落,夏潤則立刻接過了話頭,褪去了方才公事公辦的疏離:
「三月份的首演?」
他微微側過身,目光隨意地再次朝旁掠去,落點精準。
私人意圖,昭然若揭。
他語速不疾不徐,「屆時,時間允許,潤則一定親自到場。」
姜風鈴當然知道他的別有用心。
她感受著那道目光的重量,儘量保持微笑。
可即便如此,熱意依舊爬上耳廓,暈開一抹緋紅。
紅暈藏在鬢邊髮絲,若不細看,難以察覺。
夏潤則瞥了眼,嘴角弧度加深,卻又控制在社交禮儀的安全範圍內。
官方的採訪環節很快結束,記者禮貌散場,參會者們三三兩兩散開。
許老師又和夏潤則寒暄了幾句未來的合作細節,便被相熟的朋友叫走了。
轉瞬間,剛才還隔著人的距離蕩然無存,只剩下姜風鈴和夏潤則兀自面對面站著。
姜風鈴害怕旁人看出不該有的端倪,正琢磨著找個藉口先行離開。
餘光卻瞥見人群邊緣,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西裝面料考究,顯然價值不菲,此刻穿在主人身上,卻無端透出幾分落拓。
是莫信。
他被幾家不請自來的媒體堵在那裡,臉上沒什麼笑意,只有被冒犯後的不耐與煩躁。
閃光燈在他臉上炸開,襯得他臉色愈發難看。
「莫先生,關於貴司的稅務問題和高管受賄,您能否給公眾一個明確的交代?」
「外界質疑您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您怎麼看?」
「公司目前的情況,您是否認為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記者的提問一個比一個尖銳,像是要把他僅剩的體面也剝乾淨。
莫信身形未動,下頜抬了抬,目光依舊是那般居高臨下,不曾削減分毫。
他哂了一聲,「公司運營中出現的問題,管理層已知悉並高度重視。相關情況,我們正配合調查,屆時會統一發布官方聲明。」
聽不出多少歉意,更像是一則通知。
「任何商業決策都有其複雜的背景和考量,並非外界所見的非黑即白。至於責任認定,我相信相關部門會給出公正的結論。」
他帶著慣有的強硬,繼續說道:「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負責任的猜測和報導。」
說完,他連表面的鞠躬都懶得做,冷著張臉,示意助理隔開記者,趕快結束這段採訪。
隔著喧囂,姜風鈴依然能嗅到他那份深入骨髓的傲慢。
果然。他還是這副德行。
即使身處泥潭,也不放下那份可悲又可笑的高傲,習慣性地把所有鍋甩給別人。
傲慢、卑劣、令人厭煩。
聽完官腔,姜風鈴轉過身,徹底將那道身影屏蔽。
夏潤則將一切盡收眼底,上揚的眼尾躍出幾分恣意。
「看來,莫總是被人押著來的吧?」
他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姜風鈴能聽見。
那戲謔語調里,還夾著幸災樂禍的親昵。
姜風鈴聽出他語氣里的揶揄,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場合。
恰在此時,會場前方傳來廣播聲,宣布主旨環節即將開始,請各位入席。
人群開始向主會場方向移動。
夏潤則作為重要嘉賓,被安排在前排位置。
姜風鈴則和許老師一起,坐在了中間區域。
而莫信,揀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陰沉視線時不時掃過姜風鈴的方向。
會議議程冗長。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才迎來中場休息。
夏潤則第一時間便起身,視線越過人群望向姜風鈴,卻見她正被幾個人圍著說話,一時半會脫不開身。
他略一挑眉,有些悻悻地作罷,轉身朝洗手間走去。
水龍頭嘩嘩作響,沖刷著夏潤則指間的微涼。
他剛掬起一把冷水,視線掠過面前的鏡子,動作倏然頓住。
鏡子裡,映出門口令人不快的身影——
莫信。
他不知何時跟了進來。
下一秒,「咔噠」一聲,門被反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