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篡一面說著,一面就從燕枝手裡拿過紙筆,要把他的名字劃掉。
燕枝連忙上前,直接把手蓋在自己的名字上:「陛下……」
蕭篡拿開他的手,動作一頓,沒有直接劃掉他的名字,而是在他眼前,一筆一划地批註——
燕枝的家世,下下等。
燕枝的容貌,下下等。
燕枝的才學,下下等。
燕枝的一切,在蕭篡眼裡,都是下下等。
「你喜歡朕,朕就帶著你吃香的喝辣的,還給你奶油泡芙吃。」
「朕喜歡你,你能給朕什麼?」
「若是朕的下屬,個個兒都來問朕喜不喜歡他們,豈不是要翻天?」
燕枝不再求他,握緊了沾上墨跡的雙手,垂下腦袋,眼裡的光也跟著滅了。
他真傻。
他怎麼會以為,陛下把他的名字寫上去,是要選他的意思呢?
他怎麼會以為,陛下也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呢?
他還這樣莽莽撞撞地就問了出來。
從頭到尾,只有他在喜歡陛下。
他忽然覺得難受,心裡悶悶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被憋死了。
他也快被憋死了。
蕭篡按著燕枝的腦袋,像逗小狗一樣,撫弄著他的頭髮,最後道——
「朕喜不喜歡你,又不耽誤你喜歡朕。」
「嗯……」
燕枝悶悶地應了一聲,從陛下手裡拿回名冊,趁著陛下不注意的時候,用沾了墨跡的手指抹過紙張,悄悄地把自己的名字抹黑抹花。
抹成一個黑黑的、小小的墨點。
既然陛下不喜歡他,那他也不要在這上面!
不要!
第8章 秋狩 早知道就不選男的
八月秋狩,是大梁立國之初就定下的規矩。
意在考校軍士武功,操練戰場陣法,壯大梁軍軍威,同時提點後世子孫,勤修騎射,以定天下。
如今八月將過,許多朝臣暗中揣度,大軍剛剛還朝,陛下也剛剛從戰場上回來,人困馬乏,亟待休整,今年秋狩怕是要順勢取消。
不曾想,轉日上朝,陛下便頒下口諭——
秋狩照舊。
地點照舊,禮制照舊,隨行人員照舊。
並特許今次選秀,待選之人,一併跟隨。
朝中大臣一面感慨陛下年輕力壯,一面也明白過來。
看來,這就是陛下那日在城樓上說過的「選秀面試」了。
有意送子女入宮的朝臣,下了朝就準備起來,給自家子女購置騎裝,把他們趕去城外練習騎射。
他們搶破了頭要入宮,蕭篡自然樂見其成。
這日清晨。
蕭篡摟著燕枝,坐在御案前,一手揉捏他的臉頰肉,一手批奏章。
「等過了秋狩,再放出消息去,就說朕還喜歡才學高的人,讓他們繼續練。」
「他們什麼時候練成文武雙全的人才,朕就什麼時候選秀。選秀剩下來的,還能入朝為官。」
「選秀罷了,倒也不難。」
蕭篡志得意滿,覺著自己著實厲害。
他握著筆,在奏章上重重按下最後一筆,隨後低頭看向燕枝。
燕枝被他抱著,小小一隻,乖乖窩在他懷裡,像一隻小貓。
他低著頭,垂著眼睛,一動不動,只有偶爾眨一下眼睛,睫毛極慢極慢地扇動一下。
蕭篡原本心情大好,在看見燕枝這副模樣之後,反倒沉下了臉。
雖然很乖,但總像是少了點什麼。
許是上上回,把他抵在門上弄,把人給嚇壞了。
又許是上回,把他按在榻上咬脖子,把人給咬壞了。
燕枝這幾日總是蔫蔫兒的,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笑,跟丟了魂似的。
蕭篡別過頭去,故意輕咳一聲。
燕枝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把陛下面前批覆好的奏章拿走,換上一封新的。
他將奏章展開,放在案上,用鎮紙壓平,然後拿起批過的奏章,輕輕把上面的硃砂筆跡吹乾。
蕭篡看著他認真的側臉,淡淡道:「吹兩下就行了。吹得沒氣了,朕還得救你。」
燕枝吹到一半,被口水嗆了一下,捂著臉咳嗽:「咳咳……」
「蠢貨,果然被朕說中了。」蕭篡抬起手,把奏章拿開,拍拍他的後背。
以往這個時候,燕枝早該反駁,自己不是蠢貨了。
可是今日,燕枝只是捂著嘴,咳得臉頰通紅,也不曾反駁一句。
蕭篡皺眉,捏著他的後頸,讓他抬起頭來:「再咳把你送去閹掉。」
「不行!不……」燕枝連忙擺手,「奴沒事了。」
燕枝往後躲了躲,因為咳嗽,眼角沁出淚來,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有些怕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