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燕枝便轉過身,拍拍糖糕的腦袋:「糖糕,去外面,把謝公子和卞公子送你的玩具拿進來。」
燕枝一邊說,一邊舉起手,做了個丟沙包的動作。
糖糕明白過來,「嗷嗚」應了一嗓子,撒開腿就往外面跑。
燕枝把自己的包袱系好,放到一邊,拿出一塊藍色粗布,平鋪在榻上。
作為一隻備受寵愛的家養小狼,糖糕當然也是有自己的東西的。
它有自己的衣服、飯盆、擦腳布,還有沙包、磨牙木棒,各種玩具。
燕枝想,等明日出門,他才不幫糖糕背包袱,讓它自己背。
燕枝轉過頭,只見糖糕跑到門後,用爪子撓了兩下殿門,把門扇扒拉出縫隙之後,又用腦袋把門拱開。
它早就會自己開門了。
糖糕甩了甩尾巴,準備從門縫裡擠出去。
可它剛鑽出去半邊身子,忽然就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門前,一片陰影籠罩下來,讓它不敢再往前。
燕枝疑惑,喊了一聲:「糖糕?」
「嗷——」糖糕鑽了回來,扭頭嚎了一嗓子。
「怎麼了?」燕枝站起身來,小跑上前,「誰呀?」
殿門緩緩打開,身形高大的帝王,出現在門前。
看見蕭篡的瞬間,燕枝同樣停下腳步,愣在原地。
蕭篡?!
他來了多久了?
他怎麼又在外面偷聽偷看?
不過……
幾日不見,蕭篡似乎……瘦了一些。
他還是那樣高大的身形,只是面頰消瘦下去,面色也不大好看,一雙眼睛黑洞洞的,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原本小山一樣威嚴的帝王,如今竟像是有了裂縫一般,隨時都會倒塌。
燕枝不自覺後退兩步,回過神來,俯身行禮:「拜見陛下。」
「燕枝——」蕭篡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從嗓子裡擠出低沉的聲音,「免禮。」
燕枝直起身子,蕭篡垂眼望著他。
兩個人同時開了口——
「陛下此來,有何貴幹?」
「你在收拾行李?」
兩個人、兩句話,就這樣撞上了,交纏在一起。
兩個人頓了頓,又一次齊齊開了口——
「是,草民是在收拾行李。」
「閒來無事,過來看看你。」
還是撞上了。
蕭篡淡淡道:「你先說。」
燕枝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問:「陛下可還記得一月之約?」
「記得。」蕭篡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殘存的牙印,「歃血為誓,怎麼會不記得?」
「那……」
「朕今日正為此事而來。」
「不必了。」燕枝忙道,「我不要陛下親自送我,只要陛下一道聖旨,不再攔我就好。」
蕭篡問:「你已經決定好了,一定要走?」
「是。」燕枝一臉認真,點了點頭,「已經決定好了。」
蕭篡追問:「不論朕再說什麼,你都要走?」
「是。」
燕枝挺起小身板,不曾猶豫。
對上他堅定的目光,蕭篡沒由來地有些心慌。
蕭篡加重語氣,急急道:「你喜歡和卞明玉、謝儀在一塊兒,朕日日宣他們入宮陪你。」
燕枝搖搖頭:「草民已經和兩位好友道過別了,他們與我感情雖好,卻也不會為了這些感情,牽絆住我。」
「你喜歡和楚魚待在一塊兒,朕派人把他也接過來!」
燕枝仍是搖頭:「草民與楚魚約好了,會回去找他。」
「你喜歡做點心,開鋪子,朕在都城裡給你開一家鋪子,你白日在鋪子裡,晚上回太極殿來睡,朕不會打攪你……」
「陛下不必再說,我意已決,我是一定要……」
下一刻,蕭篡猛地攥住燕枝的手,將他拽到面前。
蕭篡定定地望著他:「那朕呢?」
燕枝慌亂一瞬,但很快就平復了心緒,毫不畏懼地望回去:「陛下如何?」
「倘若——」蕭篡頓了頓,「倘若朕把從前的毛病全都改了,倘若朕再也不欺負你,再也不笑話你,倘若……」
「我還是要走。」
「倘若你與我——」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靠得很近。
對望之間,燕枝望見蕭篡眼裡一閃而過的光芒,聽見蕭篡繼續道。
「倘若朕從頭開始教你,教你讀書識字,教你練功習武。」
「倘若朕再也不罵你,日日都誇你,日日都把你捧在手裡。」
「倘若朕再也不咬你,事事都聽你的,你說快就快,你說慢就慢,你說停就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