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兩個人跳上驢車,帶著糖糕,馬……驢不停蹄地朝城裡的糖鋪趕去。
一見楚魚來了,糖鋪老闆連忙抬起手,同他打招呼:「楚魚!楚魚!你來得正好!」
「老闆,上回……」
「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情呢,一艘貨船的船老大今早剛剛回來,你要的牛乳也到了!」
「是嗎?這麼巧!」
聽見好消息,楚魚的聲調都高了幾分。
「我正打算找一個石雁鎮的人,回去知會你一聲呢,沒想到你自個兒就過來了。快進來,快進來!船老大還在我這兒喝水休整,牛乳也在,怕壞了,放在井水裡冰著呢。」
「好。」
楚魚跳下驢車,和燕枝一起,把驢車拴在糖鋪門口,兩個人就進去了。
糖鋪老闆掀開後院帘子,招呼他們:「來來來,快進來。這個好模樣的小哥兒就是燕枝吧?楚魚經常提起你。」
「是我。老闆客氣了。」燕枝笑著應了一聲。
下一刻,燕枝看見院子裡的景象,沒忍住睜圓了眼睛。
只見一個五大三粗的船老大,就坐在後院水井邊,手裡端著一碗涼水,正慢慢地喝。
燕枝走近兩步,不自覺喊了一聲:「魏老大?」
「誰啊?」船老大回過頭,緊跟著,他也睜大了眼睛,「虞公子!」
是魏老大!
是燕枝第一次離開都城的時候,搭船遇到的魏老大!
魏老大放下碗,站起身來。
燕枝小跑上前,親親熱熱地同他擊了個掌。
魏老大跟看小雞仔似的,繞著他轉圈,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後感嘆道:「真是不容易。你小小一隻,在山裡到處亂跑,還被官差搜查追捕,我都擔心你哪天出事了。結果你竟然沒瘦,還變胖了。」
燕枝叉著腰,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是自然!」
他剛送走兩個好友,上天又將另一個好友,送到他的面前。
燕枝想,上天真是待他不薄!
既然如此,他一定要把日子好好地過下去!
*
這個時候。
蕭篡騎著馬,帶著親衛,一路北上,回到都城。
進了城門,再進宮門。
蕭篡垂著眼睛,安坐馬背,不動如山,一言不發。
若不是他偶爾扯動韁繩,身形也隨著馬匹顛簸而稍微搖晃,身後親衛幾乎要以為,馬背上馱著的是一具屍體。
那日,陛下從石雁鎮出來,在鎮子外面的山路上,不慎墜馬,整個人摔下山坡。
事發突然,一眾親衛回過神後,自然是忙不迭去找。
其實,也並不難找。
因為——
陛下最後落在一處較為平緩的山坡上,被幾棵樹擋了一下。
陛下壓平了身邊草木,弓著身子,伏在地上,把頭埋在樹木枝葉里,毫不在意地痛哭出聲。
他一面哭,一面嚎。
「燕枝!」
「我錯了!我錯了!」
「別趕我走!我會改的,我會乖的!」
「我全都會改的,我會變得很乖,會變得很溫柔,再也不會欺負你……」
「別趕我走!我要留下!」
他哭得很大聲,如同狼嚎一般。
一眾親衛只須循著聲音,就能找到他了。
可這樣的情形,他們誰也不敢上前,只能退到百步遠的地方,等陛下哭完。
結果陛下一哭,就哭了大半天。
親衛誰也不敢去勸,最後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陛下忽然想起什麼,從地上起來了。
他說:「燕枝讓我走,燕枝命令我走。要走了,要走了……」
陛下就這樣,帶著人離開了。
這件事情之後,他們啟程回都,一路北上。
一路上,陛下都面無表情,神色淡淡。
他沒再哭,也沒再嚎,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他的頭腦卻依舊清醒,走在隊伍最前面,從來沒有走錯路,一路上還查辦了三個貪官蠹蟲,剿滅了兩個山匪寨子。
只是入了夜,他們在驛館落腳,總會有狼嚎一般,嗚嗚咽咽的聲音傳來。
一直到現在。
蕭篡仍舊騎著馬,神色淡淡地走在最前面。
進了宮門,徑直朝帝王寢殿走去。
太極殿就在眼前,蕭篡望著宮殿恢弘的輪廓,不知想起什麼,忽然一拽韁繩,勒停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