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麼敢?!
這是他珍而重之的燕枝,他們怎麼敢這樣欺負他?!
蕭篡幾乎把他們砸暈過去,結果一鬆手,他們馬上又從地上爬起來,忙不迭跑遠了。
燕枝站在驢車上,抓著手裡的秤砣,靜靜地望著他,思索著該不該給他也來一下。
直到巷子裡安靜下來,蕭篡察覺到燕枝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這才回過神來,猛地轉身。
他鬢髮散亂,眼睛猩紅,活像是個瘋子。
兩兩對望之間,萬籟俱寂。
糖糕追趕著所有潑皮,給他們一人來了一口,回身看見這兒竟然還有一個,一個起跳,猛撲上前——
燕枝大喊一聲:「糖糕!」
蕭篡站在原地,不動如山,只是低頭看向掛在自己腿上的狼。
尖銳的狼牙刺穿蕭篡的皮肉,他不覺得疼。
他只是在想,六年了,連糖糕都不認得他了,見他就咬。
那燕枝呢?
燕枝是不是……早已經忘記他了?
原來比仇恨還讓他恐懼的,是忘記。
第68章 小狗 可是我已經有小狗了
院子不大, 和鄰居共用一堵牆,但是收拾得整整齊齊的。
院牆縫隙里,還開著幾朵粉色的小野花。
很乾淨, 也很漂亮。
蕭篡坐在進門的石階上,環視一圈之後, 收回目光,正巧同站在他面前的黑狼對上視線。
糖糕豎起尾巴, 微微弓著背, 脊背上的毛都豎了起來。
它不明白,為什麼它聽主人的命令, 咬了這個人,主人卻把這個人帶回家來。
糖糕大大的腦袋瓜想不明白, 它只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味既陌生又熟悉,和它很像,都是一股又壞又凶、橫衝直撞的野獸氣味。
它幾乎要把眼前的人認作是同類。
可是它不一樣, 它在主人面前很乖, 是好狗狗、乖狗狗。
這個人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糖糕擺出戒備的姿態, 一面邁開步子, 步步逼近, 一面從喉嚨里擠出兩聲低低的「呼嚕」聲,以示威脅,試圖把蕭篡驅逐出這裡。
滾開!滾出去!
可是面對它拼盡全力的威脅,對方仍舊定定地坐在石階上,不動如山。
蕭篡只是靜靜地盯著它。
兩雙極為相似的狼眼睛,在日落時分,同時亮了一下。
蕭篡頗為艱難地喊出那個名字:「糖……糕……」
他一直都不喜歡這個名字, 甚至於厭惡憎恨,時時刻刻耿耿於懷,悔恨交加。
在淨身房的這六年裡,他不止一次地夢見過從前的場景。
要是當初,沒有阻止燕枝給它起名叫「泡芙」,那就好了。
分明是他撿回來的小狼,名字卻跟他毫無關係,甚至於根本不認識他,上來就是吭哧一口。
這本該是他的「兒子」,可他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蕭篡抬起手,想要摸一下糖糕的腦袋。
可糖糕見他把手伸過來,馬上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他,悄悄磨了磨牙。
——「糖糕!」
就在糖糕張開嘴巴,即將再一次撲上去,狠狠咬上去的時候,房裡傳來燕枝的呵斥聲。
「不許咬。」
糖糕迅速閉上嘴巴,回頭望去。
燕枝拿著一個小藥瓶,從房裡走出來。
糖糕聽得懂簡短的命令,沒有猶豫,搖著尾巴,顛顛地跑到他腳邊。
蕭篡垂著頭,顫抖著手,撫了撫面頰,理了理衣裳,最後站起身來,低低地喚了一聲。
「燕枝。」
他想過很多次,和燕枝重逢時的場景。
他想告訴燕枝,他變乖了,他變好了,他會聽燕枝的話。
可是現在……
燕枝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他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蕭篡垂著眼睛,定定地望著燕枝。
離得好近,他甚至能看清楚燕枝臉上的小絨毛,數清楚燕枝的睫毛。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看過燕枝了。
燕枝抬起頭,把手裡的小藥瓶遞給他,同樣輕輕地喚了一聲:「陛下。」
糖糕把蕭篡給咬了,燕枝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要是把蕭篡趕走,過幾日蕭篡親衛以「刺王殺駕」的罪名來抓他、抓糖糕,那怎麼辦?
他才剛開始擺攤呢,他不能去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