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不能似元帥那般對摺子不理不睬,只能一邊憤憤地吐槽元帥華一邊苦不堪言地看摺子。
雲上五驍在仙舟聯盟中赫赫有名,幾乎每艘仙舟都有他們英勇的身影。然而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如今卻有三位都成了他幽囚獄的階下之囚。
縱然十王再不理陽間事物,也該去探望一下。正巧也去看一下那位爭議極大的神策將軍,雪中送炭姑且談不上,錦上添花也算不著,頂多算是一些安撫吧。是的,他打定主意去羅浮,一是為了堵住那群老不死的嘴,二是給神策吃顆定心丸,三來是為一己之私——他有頭痛之頑疾,皆因因果殿裡的魂靈不甚安靜之故。
虛陵雖說有元帥坐鎮,但卻是英魂最集中的地界。縱然十王與魂靈打慣了交道,卻也深受其害。畢竟這些魂靈生前也是曾深陷魔陰之人,縱然現在已經身歸寂滅,卻也執念深重。每至深夜總攪得他無法入眠,無數聲音在他腦中嗡嗡作響,執念之深,竟連他也無法徹底壓制。
原本劍眉星目的面目日漸被腐蝕殆盡,甚至有一段時間他是無面的狀態,五官徹底失去。也曾有過精神混沌的狀態,一度連人也認不出來。
他本就有出去散心的想法,如今見那些老傢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驚堂木一拍,遂了那群老東西的意,十王便直接來了羅浮。
彼時景元剛剛繼任將軍,根基不穩。此前又將剛剛轉世輪迴的丹恆流徙化外,持明龍師的訴狀都告到聯盟去了。還有前任羅浮劍首一事,雖說景元斬殺了鏡流,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不見屍體,更是難以服眾。更有甚者在羅浮上到處散播謠言,說是景元念及師徒之情,故意將鏡流放走。前不久更是傳出飲月之亂的從犯應星被人劫走,據目擊者稱正是前任羅浮劍首。
謠言一波高過一波,卻只敢在私下議論。經常三五人圍坐一團,竊竊私語。當時的十王對景元不甚了解,也不想青天白日地登門拜訪,只想尋個陽氣重的地方去去一身的陰氣。或許正是命運使然,他在聽那些小人高談闊論之時,景元也恰好在場,還特意除去將軍的衣物,只著了一件不甚起眼的粗布麻衫。
一頭銀髮高高束起,只用一根紅絲帶綁著。單手支著下頜不住地打哈欠,興趣上來了附和幾句,甚至罵得比那些人更為直白。
而靜心閉氣的十王,也恰好是被這一句吸引住的。他微微睜眼,正想瞧一瞧這膽大妄為者為何人時,視線所及之處卻只餘一個風流倜儻的背影。單從背影,十王便斷定此人不拘小節,大而化之。如此之人,怕是受不得聯盟的拘束。或許,他該去做巡海遊俠更為合適些。
十王尾隨了上去,直至神策府,與景元喝了一夜的酒。許是喝酒喝上了癮,以後的每晚,他都來尋景元喝酒,直至離開羅浮。
如今十王回想起來,猶還記得那些酒的味道,輕笑一聲:「還是你府里的酒好喝。」
景元垂下眼帘,沒有說話。
剛繼任將軍時,他雖說表面上裝得雲淡風輕,仿佛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毫不在乎一般。但內心深處,他是極度渴望陪伴的。此時,若是有一人,能與他一起把酒言歡,訴說心事,最好不過了。
然放眼望去,死去的死去,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他再也沒有人可以一起喝酒了。當時正是謠言四起的時候,他索性遮蔽耳目,由著桌案上的文牘麻痹自己的神經。甚至當元帥書信一封言明十王到訪羅浮時,他也沒有太大的情緒。盡人事,聽天命。若是執念太深,恐怕自己如今就會走火入魔,深陷魔陰。
在神策府中處理了幾日文牘,也不見十王。正巧近日精神不濟,他索性換了便服出門尋一番樂子。好巧不巧,他在三五人的議論聲中瞧見了幾日不見的十王。
難怪幾日不曾露面,原是在此微服私訪。
見十王緊閉雙目,眉頭緊鎖,似有心事。若不是那三五人的議論聲言猶在耳,景元倒以為他們是在說十王的壞話了。他在旁邊坐下,連連打著哈欠。卻見十王無半分觸動,只好連帶著自己也罵了一句。
這句倒是起了作用,見十王隱有睜眼的跡象,景元便直接起身,只留給十王一個背影。但沒走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料定十王已跟了上來,便將人引到了神策府。
在十王發問「為何將我引來至此」時,景元以一壇美酒相贈,半真半假道:「無聊了,見你有幾分好感,便相約喝一杯。」
思緒回到現在。
景元看著十王那張與鍾離相似無二的面龐,心底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