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先生,讓您受驚了,這些雜碎交給我。」一道略顯成熟的熟悉聲在身後響起,鍾離不消回頭也知是誰。他悄然退開了戰場,將空間留給白露與雪浦和風浣以及韶英四人。
被風浣砸得七葷八素的雪浦看見白露如今的模樣,心底說不出究竟是欣慰多一些還是恐懼多一些。先前她最是希望白露能夠成長起來,擔負起重整持明族的重擔。然過了七百餘年,她當初的心性也早已發生了變化。從先前的寄予厚望到如今的取而代之,浸染在權欲的大染缸里,讓她一步步迷失自我。
不!
雪浦瘋狂搖頭。
自己沒有錯!錯的是羅浮,是仙舟,是聯盟!若非他們如此不顧及持明族的死活,自己怎會如此走至如今這一步。但凡他們能夠為持明族考慮半分,自己也不會如此鋌而走險。
雪浦也不管這個理由有多麼牽強附會,反正也就只能這般了。
她絕對,絕對不會承認自己錯了!
即便——粉、身、碎、骨。
風浣先前由於失血過多,已經陷入重度昏迷。然回到波月古海之後,他又重新醒了過來。準確來說,是被旁邊韶英的大笑聲吵醒的。這個傢伙仿佛陷入某種癲狂一般,笑得合不攏嘴,笑得眼泛淚花,笑得如痴如醉。
「滿盤皆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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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浮出水面,見岸邊早已立著一道人影。面容與自己如出一轍,只是那灰白色的面容有些許嚇人,肌膚浮腫,仿若呈現巨人觀的屍體一般。周遭霧氣漸起,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旁的身影。一座浮在水面上的橋延伸到自己身前,那人順著橋飄了過來,灰色的衣袍寬大且垂至橋面,似乎沒有腳一般。
鍾離自是知道來人系誰,只是見他如今頂著自己的一張面龐,有些許後悔罷了。倘若被小友知曉,怕不是要貼張自己的肖像掛在床頭辟邪了。
十王朝鐘離伸出手,鍾離回握住他的手——冰涼,沒有一絲溫度。污綠色的屍液黏滑地粘在皮膚表面,讓鍾離想起了某種不可言狀的水生怪物。
「鍾離先生,久聞大名。」
「見笑了,十王的鼎鼎大名更是如雷貫耳。」
兩個擁有著一般無二面孔的人立在橋上握著手說些客套的話,這幅景象怎麼看怎麼怪異。
「鍾離先生高抬貴手,此番回去本王也好向元帥交代。」十王的面孔十分僵硬,即使言辭客氣然而語氣卻是十分疏離。
「這話從何說起?」
鍾離掏出手絹,當著十王的面一根一根將手指擦拭乾淨,然後扔進了波濤洶湧的大海中。
十王知曉鍾離是故意給自己難堪,繼任十王以來,他何時受過這等委屈。他若叫人三更死,誰敢活到五更。然如今卻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面具,「此物當物歸原主了。」
「這是何物?」
鍾離卻是起了幾分好奇心,拿起面具來愛不釋手,翻過來倒過去看得十分仔細,還覆在自己的面上比劃兩下。少頃,許是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太過了,他不大好意思地笑笑,尷尬道:「不瞞十王,我可是喜歡這等小物件了,十分有意思。若是逛廟會時覆在面上,準保叫別人看不出你的本來面目。」
「本來面目……」
十王細細咀嚼著這四個字,看向鍾離的視線也不由得多了幾分審視。他倒是聽說鍾離此人溫和儒雅,是個讀書人的模樣,然一見面卻覺得此人有些過於活潑了。難不成像景元一般是只笑面虎,看似隨和實則心機深沉。
「閣下以禮相贈,合該我也應奉上自己的一件禮物。只是不巧……」鍾離有些遺憾道:「來時我本帶了兩件故鄉之物,想著可以送與十王一件。不算貴重,僅表誠意。然在羅浮上待的這些時日,一著不慎,丟了一件。如今身旁只餘一件,聊表思鄉之情,慰藉之用,是萬萬不能送與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