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排練太累,讓他休息下就好。」
江柳拍了拍她的肩,溫熱的掌心帶著些令人安定的力量。
陳思盯著她眨眨眼,懵懂的點點頭,也不知道究竟信沒信,只是默不作聲鬆開手,彎下腰把落在地上的包子撿起來,擦了擦上面塵土裝在懷裡,又將乾淨的食盒扶起。
「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做完這一切,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最後看了痛哭的學生一眼,大步離開。
隨著大門的關閉,院中再一次陷入了寂靜。
江柳深吸一口氣,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學生面前彎腰伸手,語氣柔和,「不論如何,我們不能等死,先吃飯吧。」
男學生哭累了,只是通紅著眼望向江柳,無聲張了張嘴。
他也知道哭沒法解決問題,可莫名其妙出現在這種地方,在得知自己不管怎麼做都是死路一條的時候,那跟緊繃的弦終於徹底斷了。
本以為江柳會嘲諷她,大家會排斥他。
但硬著頭皮抬頭之後,卻見所有人都在勉強支撐起笑意,就連先前和他很不對付的黃毛都與他揮了揮手。
好似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底修修補補,將那根已經斷裂的弦重新接上重鑄,一點點修復的更加堅固。
他又動了動嘴,終是破涕為笑,借著江柳的力站起身,倉促抹掉眼淚,「吃飯。」
一場鬧劇終於結束,氣氛逐漸回溫,原本有些嫌隙的眾人也總算統一了戰線。
張曉晨仰頭狠狠灌了口涼茶,惡狠狠道,「江柳說的對,不管怎樣也不能原地等死。」
掙扎一下還有機會,如果什麼都不做,興許就真的要沒命了。
許書扶著眼鏡沉思,「可我們要怎麼做才能通關呢?」
陳婆婆神出鬼沒,根本連人都見不到,怎麼要繼續下一步?
江柳忽然抬頭,視線落在那戲台之上,如今了解清楚真相,原本普通的戲台都被鍍上一層血腥氣。
每晚上台的時候,她的腳下不知踩了多少人的命。
她盯著戲台出神,忽然不明不白冒出了一句,「你們說,班主想要復活嗎?」
「什麼?」
張曉晨沒聽清,下意識問了一嘴。
江柳回神,手指無意識敲打著桌面,「萬一,班主根本不想復活呢?」
這一次她說很清楚,不大的聲音剛剛落地,就得到了張曉晨的回覆。
他嘖了一聲,很是不屑的開口,「人不都是這樣嗎?活著想長生,死了想復活,她怎麼可能不願意?」
若不是這樣,牡丹亭這樣的作品怎麼會被創作出來?
其他人也很贊同這個觀點,畢竟沒有人願意死,假若真的有機會重回人世,又有誰不願意呢?
江柳卻難得收了些笑,眼神晦暗不明,「事情必有正反兩面,長生固然值得憧憬,可漫無目的活著同樣令人難過。」
張曉晨被她看的有些不安,無所謂的聳肩道,「說的就跟你活過似的。」
江柳掀了掀眼皮沒回復,轉頭換了個話題。
「今夜我要再上台一次。」
她想確定一下,那天她於火海深處聽見的聲音——究竟是不是錯覺。
徐夢咬唇,擔憂的看向江柳,「要不然換我來吧,我相信你不會讓我死的。」
每個人扮演杜麗娘的次數是隨機的,她就算再害怕,也實在不想讓江柳一次次幫著承擔。
況且……徐夢視線落在江柳的左臂位置,那上面已經有了兩道傷口。
江柳還沒來得及反駁,許書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來吧,你替我上台了一次,我還你的。」
他話音剛落,剩下的人,甚至包括兩名學生也顫顫巍巍舉手,都想幫江柳分擔這份痛。
江柳看著這群前一秒還在哭哭啼啼的人,一時間哭笑不得,因為戲台生出來的寒意也被這份善意驅散,化為柔柔暖流融入心田。
自己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江柳不由自嘲。
記憶中過往的生活也算美滿,可不知為何,她卻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不過——這並不是眼下的重點。
她晃了晃腦袋,將多餘的想法驅散,一雙笑眼望向眾人。
「你們有其它要做的事。」
……
在大家的配合下,江柳如願再次墜入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