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下凡?能有姜至好看?」
女校里,還未上課,大家湊在一起談論和低笑,銀鈴般的笑聲夾在在一起,襯著窗外的盎然春景。
姜至是時下聲名鵲起的男明星,出演的《小樓寒》愛情片迷倒萬千少男少女,沒有人不在課上摹過他的畫。
「比姜至好看。」另一個少女偷偷說,「我舅母是他家三太太,那天見過了荊家少爺,說整個琴市生得最標誌的人。」
「比姜至好看?那,比衛老師怎麼樣?」
「又提衛老師,今天我們可沒有國文課,怎麼了,懷春啦?」
「少胡說八道。我也就是肖想一下,誰不知道我們這種出身的人,以後誰不是要聯姻的?少想那自由戀愛的故事啦。」
「倒是他們說,荊家少爺長得標誌,性子還冷,回國這麼幾天了,還沒有人見過他人,真是神秘。」
「他不喝酒?不去舞會?不看戲?」
「不喝酒,不去舞會,好像也不看戲。」
「真是怪人。」
……
上課鈴響了起來,學校頓時寂靜許多。
琴市女子師範學校場地不大,但格外富貴,大多是由女學生的父母輩投資建校,也是響應「女子解放」的目的,不僅要讓貴族或貧民小姐進來念書,更要培育老師。
今日有女學生愛上女老師,明日也有穿比基尼辦草地舞會。所有的老師都是層層嚴選進入,大多都有留洋經歷,極少有人無權無勢。
「衛老師,還在備課嗎?我們約下午六點下館子,海邊那一家,完了去大劇院看演出,你來嗎?要是來,我們下午來接你。」
外語老師溜進大辦公室,笑意盈盈看向角落某處平常的辦公桌。在那裡,一個年輕教師正低頭寫教案。
他二十四歲左右,氣質極其特殊,整個人立在那裡,脊背筆挺,就像一夏日裡窗外的樹,極其漂亮,極其生動。
衛衣雪是本校語言老師里最年輕的,傳聞中他精通寒地語、海因語和世界通用語,不過他只教國文。今天不是語言日(通常學校將所有的語言課安排在同一天),他已經備了一天課了。
在校時他穿長衫,只穿白色,如同他的名字。
「今天家中有客人,不能前往了。」
衛衣雪站起身,對著門口一笑,口吻溫和而不失禮貌,「晚上我要替家裡人買路北的泡芙。演出只有等下一次了。」
「真是遺憾!那我們先去了。」同事發出了遺憾的叫聲,他們身後,有人捶胸頓足。
「本想將侄女介紹給衛老師……看來今天計劃又泡湯了。」
「你這麼約人家肯定不行,衛老師每天都準時回家,下次要等周末,就說家裡有人想補習國文,問他能不能幫忙。」
日頭漸漸往西挪去,衛衣雪將辦公桌收拾得一塵不染,隨後往窗外看去。
窗外,有戴著草帽的園丁正在日頭下鋸掉樹木多餘的枝丫。
「我走了,何伯,您也早點下班。」
「知道了衛老師,就是這頂上有一根樹枝,長了九個橫叉,太高了,不好鋸。」何伯擦了擦汗,對他靦腆一笑,「也不累人,早點鋸掉,入夏後長得漂亮。」
衛衣雪拎起公文包,如常下班。
他通常搭乘有軌電車回家,他在學校的資料上填寫的住址,就在琴市的西島區,不算大富大貴,卻也是家境優渥的人才住得起的地方。衛家是新貴,因為琴市最近效仿海市,掀起一陣復古狂潮,有錢人賺夠了,就想顯得有文化,有講究。衛家家學已久,往上三代中過談話,衛衣雪又有師從國學大師的傳聞,所以有錢有勢者都喜歡請他去家中,喜歡他的人,還想讓他入贅。
平心而論,衛衣雪的確長了一張讓人信任的臉。細長的眼睫,溫和疏離的眉目,氣質絕對不讓人覺得疏遠,卻也貿然不可接近。
樓梯高而狹窄,衛衣雪走進自家住的洋房,手先在門把手附近擰動幾圈,確認沒有人來過之後,才放心進入。
家裡拜訪精緻,空無一人。衛衣雪拉上窗簾,慢慢解下長衫的扣子。
天還沒黑,他不能行動看,但衛衣雪最清楚的是,行動之前的這幾個小時,反而是最重要的。
他慢條斯理換好衣服,回到房間,鏡中的人已經和白天迥然不同:涼而冷靜的眼,襯衣下擺別著最新式的卡飛洛手槍。
他拿起一支煙,點燃後緩緩吐出,透過透明的紗簾,氣質已經完全變得冷而堅硬。
第164章 致命長官
片刻後,敲門聲傳來,隨後有人插入鑰匙,進入了房間。
衛衣雪沒有回頭。他在窗下就已經看見上樓的人:來人是他名義上的「父親」,衛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