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今日來到酒樓中才想起,你我約定的每月對飲,出征回來我都忘了,你也不提醒我。」
是極為熟悉的嗓音、語調,竟和楚越簡直一模一樣!
繼而有個男聲應道:
「阿越,我早已備好你愛喝的酒,正想著從這裡回去,我們好好喝上一次,不醉不休。」
那聲音竟也和他一模一樣。
蘇珏只僵愣住一瞬,拔腿便跌跌撞撞朝那聲音追了出去。
樓下哪有什麼他和她,仿佛一切都是錯覺。
蘇芷若追著蘇珏下了樓,卻見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
她扶著蘇珏往外走,沒成想迎面撞上的卻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公子。
他的身邊跟著位身姿婉約的女子,衣裝打扮都與楚越大相逕庭。
可蘇珏卻就是莫名覺得,那就是他的阿越。
他的阿越沒死!
察覺有醉酒的男子朝這邊衝過來,那公子下意識抬起手臂將那女子護在了身後,擋得嚴實,神情和語氣都十分不客氣:
「不知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蘇珏醉眼迷離,努力讓自己清醒,對著那位女子忙喚道:「阿越!你回來了,是不是……」
那年輕的公子神情更凜冽了幾分,伸手將蘇珏推開:「她是我的妻子,公子怕是認錯人了!」
蘇珏眼眸濕紅,搖頭:「不,不會的!我不會認錯……」
「公子,我們回去吧,這位姑娘確實不是郡主。」
蘇芷若輕輕拉著蘇珏的衣袖,溫聲勸說。
蘇珏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又一點點被澆滅,只覺頭痛欲裂,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年輕的公子睥睨了眼過來攙扶蘇珏的蘇芷若,冷冷道:「你家公子醉了,還不快帶他回去,別在外面丟人現眼。」
「我們走。」
那年輕的公子不願與蘇珏多糾纏,直接帶著女子快步離開,徒留蘇珏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明明聽見了楚越的聲音,可為何還有他自己的聲音。
方才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錯認了旁人?
蘇珏茫然的看著酒樓里的人來人往,他竟理不出任何頭緒。
「公子,我們回去吧。」
「好……」
蘇珏輕聲應答,卻也是渾渾噩噩的被蘇芷若扶著回了十二樓。
可那莫名出現的聲音卻在蘇珏的耳中經久不散。
是他的錯覺嗎?
……
是夜,臨仙殿。
夏日過半,秋日將近,夜雨連綿,中貴人靈均從宮外趕回來時身上衣服已是濕了大半,經過迴廊時被森冷的堂風一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但即便如此腳下也是絲毫不敢怠慢,他緩緩跪了下來。「陛下。」
「……起來吧。」
中貴人坐在案幾前以手撐額,搖晃的燭影擋在臉上表情也看不真切,只是語氣淡淡的道了句,「如何?」
「啟稟陛下,蘇珏公子情深不能自抑,整日渾渾噩噩的,今天還在酒樓里發了一通瘋,錯認了人,現在此事幾乎傳遍了。」
「是嗎?」楚雲軒頭也未抬,表情也沒有有任何變化。
「陛下,千真萬確。」
「呵,真是個情種。」
楚雲軒一聲輕笑,不置可否。
……
八月初三日,中吉,宜破土安葬,楚越的屍首便是要在這天安葬的。
楚越的葬禮舉辦的盛大,楚雲軒下旨追封她為嘉成公主,喪儀一切按最高的禮節來。
為此,楚雲軒輟朝一日,御祭一壇。之後中宮、東宮各祭一壇,各宗親共祭一壇。
至於撰祭文、壙志文一事,楚雲軒將其交給了蘇珏。
蘇珏幾次筆不成文。
八月初三,到了楚越下葬的這天,蘇珏竟是出奇的平靜,他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面色冰冷悲戚的念著祭文。
一步一步,都是在埋葬他與楚越的過往。
無數經幡隨風飄揚,漫天紙錢肆意舞動。
嘉成公主出殯的隊伍莊嚴又肅穆,靜謐卻有序。
他們已經有條不紊地走到最後一步,接下來便是下葬封棺。
此時,穆羽正帶著張禾瑤在遠處靜靜觀望,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默默注視著這場葬禮。
楚越死了,他們誰也不相信,但那屍體做不得假。
可怎麼會呢?
風起,錢紙紛飛,捲住梅枝,似不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