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珏將她扶了起來,低聲道:「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就是蘇先生的舉手之勞救我於水火之中,那夜圍觀的人雖多,可無一人伸出援手,只有蘇先生……」
說到動情處阿玉姑娘竟是淚流滿面:「蘇先生,此生不能報答您的大恩大德,但我下輩子就算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先生的恩情!」
蘇珏立在一旁,望著這位明明遭遇了那麼多不公,卻還懷著一腔赤誠之心,一心想走出軍營的阿玉姑娘,他說真誠地說道,「不必了,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你要為自己而活,過一個開心快樂的日子。」
阿玉姑娘顫抖著嘴唇說道:「蘇先生,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你過得開心自在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韓聞瑾實在是看不過這過於悲傷的氛圍,他一手一個,把兩人按下,說:「我們來到這裡,可不是聊那些傷心的事情的。」
然後韓聞瑾朝蘇珏笑道,「玉華,在這裡沒有外面的勾心鬥角,沒有尊卑,就讓我們在這裡放肆痛飲一番吧!」
久別重逢的故人,入你一夢,只為了卻你心中的遺憾。
他這麼說著,舉起酒杯朝著蘇珏,淡淡一笑。
見此,蘇珏也端起著酒杯與韓聞瑾的酒杯一碰,酒水盪起一點點漣漪,兩人一飲而下。
在這裡,四人好像真的忘卻了一切煩惱,拋卻現實中的身份與地位,像真正的好友一般放肆地喝酒暢飲,吃點桌上的菜,聊一聊快樂的事情。
接下來,越來越多的故人款款而來,幫蘇珏逃出王城的老內侍,待他如親子的舅舅舅母,他們都回到了自己身邊。
一如從前,歲月從容靜好。
蘇珏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這算是他這半年裡最快樂的時候了。
在這裡他不是天人蘇珏,不是北燕末帝燕文純,他只是與朋友一同暢飲的蘇十三。
一時間,笑聲響徹雲霄,鳥兒被驚起,划過天空,向遠方飛去。
……
「十三!十三!」
一道急促的聲音將他從這場不真實的夢境中驚起。
意識回籠,蘇珏無力的將四肢蜷縮著,他現在只覺得冰火兩重天,軀幹熱得非常,但是四肢額頭卻沁著冷汗,嗓子也渴的要命。
蘇珏費力的睜開眼,只見楚越還有一位穿著奇怪的不知名的老者,站在他的床前。
老者給他把了個脈。
老者還沒有開口,楚越便擔憂的問:「巫醫他怎麼樣?要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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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醫沉默片刻後說道:「這位公子只不過偶感風寒,再加之心力交瘁,沒有好好休息,導致發熱,我給他開張藥方,按時吃藥,過幾天應該就會好了。」
聽到巫醫這麼說,楚越的心才堪堪放下:「那就有勞巫醫了!」
聽了這話,蘇珏這才意識到,哦,原來他生病了。
不過,他竟沒什麼感覺。
於此間隙,巫醫拿了紙和筆,開了一張藥方遞給楚越。
楚越吩咐今早找來的侍從,按這張藥方去抓藥然後熬藥,自己又親自送這位老巫醫出去。
待楚越回來,她趕緊坐在床邊摸了摸蘇珏的額頭,「十三,還難受嗎?」
迎著楚越那擔憂的目光,蘇珏朝她笑笑,那張因為生病而顯得蒼白的面龐都多了幾分紅潤之色,說:「阿越,我這不是什麼大病,不用太擔心。」
楚越給蘇珏蓋好被子,又掖好被角說,「怎麼能不算大病呢?你瞧瞧,這臉都燒紅了。」
「有你在,我很快就會好的。」
「嗯,會好的。」
不過蘇珏實在太困了,病來如山倒,一時間,前面積累的所有疲憊盡數回歸他的身體當中,蘇珏打了個哈欠。
於是喝了楚越遞過來的藥,皺成一張苦瓜臉,之後他便抵不過濃濃的睡意,緩緩的閉上了眼。
恍惚間蘇珏看見楚越憐愛的摸了摸他的臉頰。
蘇珏下意識地蹭了蹭,輕聲的呢喃了句,「阿越……」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
這一覺蘇珏睡得很不安穩,他渴望能再入那個夢境,能再與他的故人們重逢。
但這一次沒有。
他進入了另一個夢境當中,黑漆漆的,無數慘白的人手拽著他,讓他下去陪他們。
並厲聲問他,他這麼懦弱的人為什麼不去死?
甚至還有在上一個夢境中陪他嬉笑的故人們,但這個夢境中也紅著眼厲聲的質問他。
他們說,「蘇珏,我好疼啊!」
說「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死。」
說:「蘇珏,你為什麼不下來陪我?」
無數死去的人在黑暗中狠狠地拽著他,想讓蘇珏在這個黑暗中沉淪。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