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閘!quot
守城都尉的吆喝帶著諂媚的顫音。千斤閘的絞盤發出生澀的吱呀聲,吊橋緩緩放平在護城河上。
河水泛著詭異的油光,王賁靴尖踢到塊未燃盡的硫磺,這是軍械監配製火油的原料。
八千叛軍如黑潮湧入城門洞,鐵甲摩擦聲驚起檐角棲鴿。
趙承嗣忽然抽動鼻翼,他在邊關磨鍊出的嗅覺捕捉到一絲甜腥——不是城中慣用的檀香,而是火油混著狼糞燃燒的焦臭。
quot且慢!quot
他猛拽韁繩,戰馬前蹄剛踏上吊橋木板,便聽得頭頂傳來機括轉動的嗡鳴。
城垛間寒光乍現,三百架神臂弩同時探出射擊孔,三棱箭鏃在陽光下泛起青黑毒光。
quot中計!後隊變前……quot
王賁的吼聲被千斤閘墜落的轟鳴截斷。
兩萬斤生鐵閘門砸碎吊橋,將後軍三百騎連人帶馬拍進護城河。
油花四濺的河面遇火星即燃,火龍順著水流竄入城門洞,吞噬了尚未入城的半數叛軍。
quot舉盾!quot
趙承嗣揮刀劈落兩支流矢,卻見箭雨並非來自城頭。
兩側馬道暗門突開,玄甲衛推著塞門刀車碾來,車頭六尺長的□□絞碎前排騎兵的馬腿。
受驚的戰馬帶著火苗衝撞本陣,將嚴整的軍陣撕開血口。
王賁策馬沖向偏門,馬蹄卻踩中暗藏的鐵蒺藜。戰馬哀鳴著跪倒時,他看見偏門閘機齒輪間卡著半截黃絹——正是他前日賄賂城門郎的五千兩銀票。
城樓上忽起鼓聲,每聲鼓點都伴著一段城牆暗門開啟,露出其後整裝的重弩手。
quot卑鄙!quot王賁的怒罵被破空而來的鳴鏑打斷。
瓮城四周女牆突然翻倒,露出其後三十架猛火油櫃。
玄甲衛手持火把立在城門兩側,油管對準了擠作一團的叛軍。
趙承籍揮刀砍向油櫃支架,刀刃卻被鑄鐵護甲崩出缺口——這些器械分明是軍械監為北伐特製的攻城器。
quot放!quot
韓彰令旗揮下,粘稠的火油如瀑傾瀉。沾染火苗的叛軍在磚地上翻滾,卻抹不滅摻了硫磺的烈焰。
王賁撕開甲冑,露出貼身藏著的減賦詔書,絲帛在熱浪中捲曲發黃,露出背面蠅頭小楷寫的quot誅quot字。
東側箭樓突然傳來機括脆響,二十架床弩齊射的鑿城箭穿透人體後余勢未消,將叛軍釘在包鐵城門上。
血順著門釘往下淌,在門縫處匯成溪流,漫過那些寫著quot清君側quot的檄文殘片。
此時,楚雲軒手中把玩著王賁的護心鏡。鏡面映出下方煉獄景象:北郊突騎營的精銳在火海中相互踐踏,重甲兵的鐵靴陷進融化的地磚。
他隨手將銅鏡拋給韓彰:quot熔了鑄成箭鏃,送去虎牢關。quot
當最後一支抵抗的百人隊被壓到城牆死角時,玄甲衛推出了改良的狼筅。三丈長的鐵枝掃倒馬匹,倒刺上掛著零碎的血肉。
趙承嗣背靠城牆喘息。
這一戰,他們輸的徹徹底底。
晨色降臨時,明德門的血腥氣引來了成群的黑鴉。
楚雲軒踩著尚未凝固的血漿巡視戰場,在焦屍堆中踢出個完好的水囊。囊中不是清水,而是並特產的馬奶酒——這些quot叛軍quot連行軍飲食都懶得更換。
quot把首級醃了送回各州。quot楚雲軒輕撣袍角沾到的骨灰,quot記得用青州產的粗鹽。quot
他轉身時,靴底粘著的檄文碎片隨風飄起,隱約可見quot玄真子禍國quot的字樣,而那個名字的主人,此刻正在詔獄地窖里等待著死亡。
一夜之間,八千叛軍在明德門外殆盡,而那些無辜的百姓也命喪黃泉。
……
八月十六,大理寺呈上的叛將名錄鋪滿整張紫宸殿金磚。
楚雲軒硃筆划過盧承慶的名字,突然在quot并州司馬王鄴quot處停頓——此人供狀里提到天順七年鹽稅案,牽扯出十二位刺史。
quot陛下,影十八的密奏。quot
中貴人靈均呈上漆盒時手在發抖。楚雲軒挑開火漆,掉出的不是奏章而是半塊虎符,內側刻著某種不知名的鳳鳥紋。
是鮮卑王室的東西。
秋雨拍打窗欞時,楚雲軒獨坐空殿撫摸那半塊虎符。
他想起自己與鮮卑已經達成了一道約定,只是現在看來,鮮卑似乎不受他的掌控了。
「不,不會的……」
……
李書珩捏碎鴿信時,茶盞里的君山銀針泛起血絲。
塘報寫著quot北郊演武走水,八千將士殉國quot。
quot好一招借刀殺人。quot
李書珩放下手中的邊境布防圖,標註著各州兵力虛實。
蘇珏低聲提醒:quot其餘八州諸侯的信使已到轅門,說是要與王爺共商國是……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