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破曉, 突厥狼騎的磷火箭染紅半邊天幕。
李書珩的白虹劍卡在第七具重甲縫隙間,他竟以肩為錘撞向敵酋戰馬。
馬匹驚蹶的剎那, 穆羽的銀槍貼著其耳畔掠過, 將那名敵將釘死在quot嘉峪關quot的匾額上。
quot兌位!quot
穆羽的吼聲帶著哭腔, 眼神追逐著顯然是筋疲力盡的孟文莊。
聽此聲音, 李元勝回身望去, 只見孟文莊的雙刃斧正被元夏重戟壓得寸寸下沉。
李元勝的蟠龍戟脫手飛出, 貫穿敵將胸膛的瞬間, 他自己險些被彎刀劈中後腰。
此時, 李明月的白馬突然人立而起, 前蹄踏碎鮮卑盾陣。
他解下束甲絲絛拋向空中,三百輕騎立即變陣為鶴翼——這是蘇珏臨行前密授的錦囊計,絲絛上金線繡的正是《太乙遁甲》殘篇。
quot坤位生門!quot
隨著李明月的一聲呼喊,孟文莊的玄鐵盾轟然炸裂,露出內藏的霹靂雷。
火光吞沒敵陣時,他竟撲向燃燒的衝車,用身軀為李書珩他們撞開血路。
烈焰舔舐戰袍的剎那,孟文莊忽然想起自己入營那日,老王爺教他辨識陣圖時說的話:quot盾為守,亦為刃。quot
盾為守,亦為刃。
火光乍起,孟文莊仍不退後半步,直至火焰吞沒自身。
這一刻,只剩天地無聲。
……
林宸漏夜入宮,正撞見承文將軍捧著星盤退下。
紫宸殿裡瀰漫著濃重的藥味,楚雲軒披著單衣站在星圖前,手中銀刀正抵著冀州分野的星宿。
quot他們撐了多久了?quot
楚雲軒的聲音沙啞得像生了鏽。
quot已經三日夜。quot
林宸跪在冰涼的玉磚上,quot據說鮮卑軍用投石機砸開城牆時,冀州的兩位將軍帶著冀州軍沖陣……quot
他頓了頓,quot陛下……quot
楚雲軒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綻開點點紅梅:quot說下去!quot
quot方才嘉峪關傳來急報,元夏,鮮卑,突厥的聯軍如今已顯出頹勢……quot
「廢物。」
楚雲軒突然暴起掀翻龍案,茶湯潑濺在冀州輿圖上,將quot嘉峪關quot三字暈染成猙獰的血口。
quot傳旨!加派五萬禁軍駐守菩提城!quot
楚雲軒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殿迴響,驚飛檐上寒鴉。
承文將軍跪在玉階下,望見星盤中的破軍星正被陰雲吞噬。
……
殘月沉入戈壁時,四象陣終化歸元。
嘉峪關東牆的冰棱泛著血色。穆羽伏在箭樓第三層暗格里,細聽腳下木梯傳來的震動頻率——三輕一重,是鮮卑重甲兵攀城的信號。
她咬住鹿皮手套褪下半邊,呵氣暖了暖凍僵的指尖,從箭囊抽出三支赤翎箭。
quot三百步!quot
瞭望哨的嘶喊撕開寒風。
弓弦顫響的剎那,三支鵰翎箭呈品字形破空而去。
箭簇穿透牛皮盾的悶響混著慘嚎聲炸開,當先登城的鮮卑什長仰面栽下雲梯,咽喉處赫然插著兩寸長的倒鉤箭簇——這是李家獨有的破甲箭,箭杆用祁連山陰面的老竹九蒸九曬,箭頭淬著敦煌玉門礦的寒鐵。
quot好個三箭定風波!quot
城下傳來李書珩清朗的笑聲。
他一身銀甲白袍,玄鐵槍橫挑三具突厥騎兵屍首,竟在萬軍陣前勒馬回望:quot阿姊這手連珠箭,可抵三千鐵浮屠!quot
穆羽反手甩出箭囊里最後一支鳴鏑,尖嘯聲里,瓮城千斤閘轟然落下。她望著弟弟甲縫裡滲出的血線,厲聲喝道:quot逞什麼英雄!速去北門……quot
話音未落,東牆突然傳來木樑斷裂的巨響。
三架元夏衝車頂著浸濕的犀牛皮,正輪番撞擊東門。
青銅包鐵的沖角已把城門撞出半尺裂口,飛濺的木刺扎進守軍眼眶,血水在青磚上凝成冰晶。
李元勝的玄色大氅掠過垛口,老將軍佩劍往下一指:quot倒金汁!quot
滾燙的糞水混著毒煙傾瀉而下,攀附在衝車頂部的敢死隊頓時皮開肉綻。
但這慘烈景象反而激起元夏人的凶性,後方戰陣突然推出十架改良過的巢車——這些可拆卸的攻城塔竟用凍土夯實底座,在冰面上如履平地。
quot陸羽!取火油來!quot
李元勝劍鋒微顫,甲冑下的繃帶又滲出新血。
他望著逐漸逼近的巢車,忽然想起三日前斥候拼死送回的情報:元夏此番用上了西域黑火油,遇水不滅,見風則燃。
城頭突然響起急促的羯鼓聲。
穆羽瞳孔驟縮——這是從前父親與她約定的死戰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