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妘身子脫了力,連眼睛都懶得睜,只感受著身體隨著馬車輕輕搖晃,這般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車簾從外面被人掀起,寒風混著日頭的光亮闖了進來,她緩緩睜眼,這才看清面前人的相貌。
蘇容妘覺得有些好笑:「又是你,宋珹。」
她的聲音有些啞,怒意也因這有氣無力的聲音削弱不少:「送我離開的馬車都是叫你來趕,真不知是要說他們兩個心有靈犀,還是咱們兩個有緣分。」
宋珹視線有些躲閃,手中的水袋往她跟前遞了遞:「渴嗎?」
蘇容妘想著,多喝些水許是能叫自己身上的藥力衝散些,便點了點頭。
宋珹不自在地靠近,手探到她脖頸下,手腕隔著袖口貼緊她的脖子,用力將她扶起,另一隻手將水袋塞口打開,貼近她的唇。
蘇容妘也管不了那麼多,猛喝了好幾口,水順著唇角灌入衣領之中。
宋珹餘光掃到便趕緊將視線轉到另一邊去,而後從懷中掏出帕子遞給她:「擦擦罷。」
「我手還綁著,你叫我拿什麼東西擦?」
蘇
容妘晃了晃被綁著的手:「給我鬆綁罷,我現在身上沒有力氣,也跑不到哪去。」
宋珹仍舊防備她:「不可。」
蘇容妘就這麼靠在他臂彎里,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好啊,不松就不松,那你給我擦?」
宋珹沒跟女子打過交道,被她這麼一問,一時間都不知手腳該放在何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耳根也紅了起來。
他喉結滾了又滾,深思熟慮之下,到底還是伸手解開了她手上的繩子,將帕子塞到她手裡。
蘇容妘眉尾輕揚,一邊慢慢使力,帶動著手臂好能擦擦脖頸上的水,一邊在心中暗道,裴涿邂應該後悔派這麼個純情的郎君帶她離開。
也不只是急切要乘勝追擊,還是這幾口水當真沖淡了身子裡的藥,蘇容妘覺得自己恢復了一些力氣,不過她仍舊躺著沒動,依舊有氣無力道:「別綁著我了,反正我動又動不得,為何不叫我舒服些?」
宋珹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蘇容妘心中暗喜,這只是第一步,等她一點點恢復力氣,定要找機會趕緊離開。
只是下一瞬,她眼睜睜看著宋珹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帕子和一個小瓷瓶,然後將瓷瓶中的東西往盤子上倒了一點。
蘇容妘預感不好,她想躲,可身子半天都動不了,眼眸瞪大,眼底滿是驚懼:「你——」
宋珹手中的帕子捂在她的口鼻上。
隨著她意識再一次抽離,她聽到宋珹開口:「裴大人叮囑過,在你面前不可掉以輕心。」
蘇容妘再次醒來的時候,心裡堵著的這口氣更濃,就是不知道先罵誰更好。
外面的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這次她睜開眼並非是空蕩的馬車,葉聽正守在她身邊。
習武之人本就警覺,葉聽在她醒來時也睜開眼,關切問:「夫人餓不餓,渴不渴,想不想如廁?」
蘇容妘冷眼看著她:「原來你們還把我當個人看,不然我以為你們打算讓我在馬車裡躺一輩子。」
葉聽面色悻悻的:「夫人說笑了,哪裡捨得讓夫人受這個苦。」
蘇容妘面色沒有半分和緩:「葉聽,你我相處這麼久,我只想聽你說上幾句實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又想帶我去哪兒,裴涿邂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打算!」
葉聽有些猶豫,可是想著這些事總不可能瞞一輩子,家主也沒說若夫人問起,這件事情皆閉口不言,她乾脆將自己知道的全然說出。
這也算是驗證了蘇容妘心中猜測。
奪位之爭不能少了主帥,宣穆不在,一來眾人沒了主心骨士氣大減,二來裴涿邂權勢在手,宣穆又年歲小,看在旁人眼中心裡免不得要生出些不該有的打算。
他們一大一小兩個人,最終的想法倒是一樣,就是將她遠遠的甩出去。
葉聽道:「這條路是家主安頓好的,咱們一路向南行,若是他們成了,三日內必能接夫人回去,若是他們不成,家主給夫人準備好了路引,變了身份,照樣能好好活下去。」
蘇容妘閉了眼。
這是將她都安頓好了。
好啊,裴涿邂,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妥貼周全?
蘇容妘只覺得心肝兒都打著顫,又氣又怨,可除此之外還有不舍與擔心。
他又為什麼會覺得,在阿垣離世後,宣穆與他一同離開,她還能安然自若地改名換姓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