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之謂哥哥。」蘇祈春接過藥材,欣喜萬分。
施之謂低頭看她,不見她有傷心神色,有些喪氣,但還是艱難開口,「纖纖妹妹,想認我做哥哥嗎?若是不想……」
「纖纖想。」蘇祈春睜著忽靈靈的大眼睛,眼裡沒一點兒猶豫。
施之謂不死心地繼續說:「若你不想,我們可以不做兄妹。」
蘇祈春聽不懂施之謂的話,搖頭,「我很喜歡做之謂哥哥的妹妹。」
施之謂被她的這句話打擊得心都碎了,他望了會兒蘇祈春,無奈嘆氣,自我安慰著也許蘇祈春年歲小,不懂他的意思。
若說蘇祈春一點兒不懂,那自然不可能,但她確實懂得不多,就如此時,她窩在蘇老夫人懷裡,手裡抱著那盒藥材,笑個不停。
看著蘇祈春這模樣,蘇老夫人心裡也打鼓,試探地問蘇祈春對陸之山的想法。
蘇祈春想也沒想,就說:「山哥哥是我的哥哥,還是我的病人,我關心他本就是天經地義的,況且,山哥哥生了那麼重的病,我身為大夫和妹妹怎們能不多掛念掛念他呢?」
這話蘇祈春說得認真,說得誠實,連蘇老夫人都覺得毫無破綻,也因此蘇老夫人才總算放下心來,心裡不免鄙夷施家人太風聲鶴唳,小題大做,不過,事已至此,做兄妹也挺好的。
馬車聲轆轆地碾過積雪的地面,踏著月光來到蘇府。
蘇府里,蘇知辛夫妻二人連著陸重一家,以及蘇三爺一起吃了頓飯,許是過節的緣故,今日這頓飯吃得格外的好,格外暢意。
酒飽飯足後,陸重三人走在回月雪閣的路上,陸重喝了不少的酒,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的,蘇澤蘭扶著他,擔憂地看著他。
月光下,兩人相依相偎,相互攙扶,恩愛異常。
陸之山走在兩人的身後,孤零零的一道身影落在兩人的影子旁,蕭蕭瑟瑟,冷冷清清,只看著便叫人覺得冷。
他的人也是冷冷的,眼上蒙著布,分明是個盲人,卻無人給他指路,無人引他行走,他卻不說話,默默地聽著風聲,憑著風在路上的軌跡去尋回去的路。
可他終究是個盲人,看不清路,難免走錯,前面的兩人已不見蹤影,他摸索著繼續走,卻越走越偏,來來回回尋了許久,才又找到熟悉的軌跡。
風吹紅他的耳朵,他回到青松樹下,攏起手中的兔兒燈,兔兒燈微弱的光點亮手心,溫熱的暖流緩緩搖晃,星河一般撞擊著手心。
他低著頭,像在看這個兔兒燈,嘴角帶著微不可見的笑,可就是這點笑,讓他整個人都溫柔起來,如一汪清泉里的一朵桃花,亦如春風十里中搖曳的柳葉。
夜很靜,但他卻仍能聽見極微小的聲音,甚至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
他聽著,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變濃,像暈染的墨。
「叮鈴鈴鈴」
一連串鈴聲從月雪閣外傳過來,小女郎奔跑的腳步聲撞擊著陸之山的耳膜,他放下手中的兔兒燈,重又變成那種面無表情的樣子。
「山哥哥!」蘇祈春跑得小臉緋紅,額前的發一縷一縷地貼在臉上,她抬頭望著陸之山,口中喘息連連,「山哥哥,太好了,你還在等我。」
雖然只是一天沒有見,但蘇祈春卻覺得好像很久沒見陸之山了一般,她還真有些想他了。
她跑了一路,累得站不住,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看見桌子上燃著的兔兒燈,兔兒燈燈火微弱,幾乎要滅掉,她舉起兔兒燈,對陸之山說:「山哥哥,兔兒燈快滅了,你一定等了我很久吧。」
陸之山轉身坐到桌子的另一邊,神情沒有一絲波動,像是否認。
蘇祈春卻不信,嘟著嘴,「纖纖不信,山哥哥一定是在騙我。」
不知怎得,蘇祈春就是有這種自信,圓圓的月亮落在她的黑瞳里,亮得可怕。
陸之山抿著嘴,整個人籠罩在清冷的月光里,其實他實在沒有等很久,但又好像等了很久,好像蘇祈春不在的時候,他一直都在等她。
蘇祈春坐到陸之山的身邊,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自顧自地說起來今天的事,她說到施府,說到施之謂,又說到施清荷,最後說起了曲余青。
陸之山默默地聽著,聽到曲余青舞劍的時候,他藏在袖中的指尖顫抖了下,他聽到蘇祈春激動的聲音,心裡有些酸。
「山哥哥,你知道嗎?曲哥哥舞劍舞得好厲害,就好像和那把劍融為一體了一般,靈動飄逸,舉世無雙。」蘇祈春說起這些的時候,眼裡亮晶晶的。
陸之山聽得心裡酸澀難忍,指尖忍不住地顫。
蘇祈春說了半晌,回頭看陸之山的臉色越發地白,心裡一陣疼,伸手碰了碰他顫抖的指尖,輕聲道:「山哥哥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