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舟,你到底當我是什麼?你將會得到你想要的,為何你還不知足。」
他到底要她怎麼辦?一而再地招惹她?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她都已經不再追究,為何他還不肯放過她?
每次當她下定決心要放棄的時候,他卻毫無徵兆,又一聲不吭就出現在她的左右,強行介入她的人生。
她厭惡這種失控的無措感,一顆心認人搓扁捏圓,如同沂水裡的河燈,起起落落,搖擺不定。
「對不起。」他只得一遍遍地重複著,蒼白又無力。
過去的事,是他做錯了。他接近她,利用她,傷害她。他知曉自己錯得離譜,可即便是宣判行刑的犯人,也該有個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她的眸色淺淡,嗓音也冷得出奇,「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謝沉舟卻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容梔皺著眉就要掙脫,然而謝沉舟卻不允許。
他用的力道恰到好處不會讓她覺得痛,卻也牢牢將她禁錮在他掌間。
容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遇上這個男人,她無路可逃。
謝沉舟鮮少有這樣強勢的時候。
從前容梔一直以為,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她手握著絕對的主導權。可那似乎不是真實的他。
他將他的野心,他的占有欲,他的霸道全都包裝在清俊溫潤的皮囊之下。
他偽裝的人畜無害,騙過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
兩人的手都是濕的,但謝沉舟的顯然更為潮濕。他不由分說地擠開她的手掌,緩緩與她十指交扣。
水流循著他手上凸起的筋脈流淌下來,從指縫間滴落,又於指縫間溢出。
她卻不覺得冷,除開夏夜以外,還因著他手心溫度。手心間卻突然感到一陣來自莫名的涼意,將她與他的手掌隔開了一些。
謝沉舟半鬆了手,那物品就要掉落,容梔下意識先緊緊握住。
她從未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親眼一睹玉璽的真容。她更沒想到謝沉舟就這般坦蕩地交到了她手裡。
但凡她方才一念之間鬆開手,這枚玉璽一定會摔個粉碎。
她細細打量了一陣,實在覺得絲毫不像傳言中的天子玉璽。原因無他,制式真的太小。
這么小的一塊玉,卻惹得各方爭搶,明爭暗鬥不斷。
看也看夠了,容梔毫不留戀地還了回去,謝沉舟卻不接。
她不解極了,只覺握著個燙手山芋,「給我做什麼?我又登不了基。」
謝沉舟冷不丁被她一本正經說出這句話的樣子逗笑,「阿月若是想,又有什麼不可以。」
容梔一時無言,蹙著眉瞪了他一眼,只當謝沉舟拿她消遣。
雨沒有要停的趨勢,他想她不該再在這淋雨。於是他開口解釋,「玉璽你拿著,不會有人知曉在你手上。」
容梔不解地望著他,不明白為何要將玉璽又還回來。
「我向來嘴笨。」他說,「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給你看。」
見容梔陷入沉默,半晌他又溫和一笑,補充道:「現在不相信沒關係,我會做給你看,好嗎?」
玉璽相當於他的命脈,他交到了她的手上,是想讓她知道,在他身上,她永遠享有控制權。
她不必擔心會成為自己的附庸,需要仰望著的人是他。
她是他的明月,是他前半生的羈絆,更是他黑暗人生里唯一的救贖。
她不再需要為了他所謂王權霸業做任何犧牲,做任何她不願去做的事。
他問她「好嗎」,他在徵求她的意見。而不是直接決定。
他控制著他的霸道,為她轉變了既定的計劃,甚至願意把那些深不見底的城府撕開給她看。
容梔的心頭,有如烈火灼燒著,燒得她又痛又癢。她垂首深深地看著他。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在昏暗無邊的天色間。
她看到了他含笑的眼睛。
容梔渾身一震。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咬了咬牙。
這樣下去,她只會陷得更深。
「我該走了。」她不由分說地拉起韁繩,就欲逃離。
謝沉舟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時有些挫敗。他不知道該不該去追,亦或者應當放她走嗎?
可容梔轉身的剎那,謝沉舟卻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睛。他從未見過她流淚。
明明混合著兜帽上滴下的雨水,可他此刻卻是無比篤定,那是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