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忽地明白了容梔為何抓著謝懷瑾問他是否心儀隋陽。
她想透過謝懷瑾得到答案。
離開沂州,拓展藥鋪版圖,絕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規劃。她透過謝懷瑾,只是想確認,自己選擇離開沂州,甚至是離開他,是否是正確的選擇。
可謝懷瑾是謝懷瑾,而他是他。
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沒頭沒尾道:「他們的情況與我們不同,容梔。」
容梔卻是聽懂了。
謝沉舟鮮少直呼她的名字。他的嗓音如玉石清冽,尾音柔和淺淡,很是好聽。
你不能因為他不愛商九思,便也理所應當的認為我也不愛你。
這句話在謝沉舟嘴邊轉圜許久,還是沒說出口。
容梔滿身傲骨,他也有傲骨。他自認沒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情。除了隱瞞身份接近她。可他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從前他想要謀奪玄甲軍,最後也因為容梔而甘願放棄。
他並不是什麼謙謙君子,甘願放棄也不是良心發現。只是因為遇到容梔,他願意收起那身傲骨,俯首稱臣。
「這枚玉璽,這些地契,是我與縣主結交的誠意。」
謝沉舟從中袖拿出那個被她扔在廣濟寺的漆盒,重新放在了木案上。
容梔垂了眼睫,說不出是何種滋味,「我不會要。」她倔強道。
謝沉舟頓了頓,似乎緩緩笑了。容梔聽見了他的嗓音,似乎離得遠了,飄渺起來。
「容梔。」那雙眼眸如寒潭沉星,視線無聲地從她臉上掠過。
「無論你日後如何,我的心,都在這裡。倘若你不要,便一起扔了罷。」
……
因著謝沉舟這句話,容梔整日都心事重重。甚至在她同容穆講明明日便要啟程,容穆點了頭,又忽然反應過來她說得是明日,大驚失色的時候,她都始終巍然不動,雙眼不知看著何處出神。
容穆還以為她是捨不得走,又不得不離開,急得一把攬住她。
「阿月,為何這麼急著要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同阿爹講,是不是逐月那個小子又讓你神傷了!」說罷,容穆一拍桌子,院外候著的親衛魚貫而入。
「逐月……」意識到那人如今不再是侯府僕從,容穆咳了咳,臉色更沉,「那小子在哪?我要親手抓了他。」
看著滿室的甲冑,容梔這才回過神來,無奈勸阻道:「阿爹,這件事與他無關。是阿月自己擔心夜長夢多,想要早些啟程。」
當然並不是全然與謝沉舟無關。他說,他的心就在這,她要不要隨她。她又何嘗不是。
沂州有太多他們一齊的記憶,甚至坐在明和藥鋪里,她也會恍惚間,想起他坐在前廳,撥弄算盤時骨節分明的手指。
但她遲早要離開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種區別。把這些記憶,連同她與他的真心,都一併留在沂州罷。時間自會消融。
容穆見她反而笑了,心中愈發不安。阿月與那小子走的近,日日相伴,有些閒言碎語也是會傳到他的耳朵的。更何況,更何況謝沉舟那小子,還親自說過……對阿月有非分之想!
剛壓下去的怒火驟然又燒了起來,「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白白便宜那小子。長庚!把那小子抓過來,我要把他……」
長庚立時出列,單膝跪地,「屬下聽令。」
「我要把他……」容穆瞪大了眼,卻遲遲說不出,到底要把謝沉舟如何。
容梔好笑地看著容穆。似乎也沒有阻攔的意思,氣定神閒地等著他下一步吩咐。
容梔見他不說話,拆台道:「阿爹想把這位皇長孫殿下如何?」
先不說皇城那邊認不認謝沉舟。他如今的身份雖不明朗,卻也是皇家貴胄。阿爹這個鎮南侯也只是臣子,要是真的捉了謝沉舟,日後皇城不認還好。倘若謝沉舟認祖歸宗,追究起來怎麼收場。
「罷了。」意識到方才太過衝動,容穆怒甩衣袖,冷哼一聲。又見長庚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知如何接話,容穆頗有些撒氣的意味,「還愣著做甚!退下啊!」
容梔被他鬧了這麼一出,心緒倒是緩和不少,捂著唇似笑非笑,聽著容穆絮絮叨叨地叮囑了許多。
容穆思前先後把能打點的都打點了一遍,什麼盤纏銀票裝了一摞又一摞。容梔無奈地看著滿屋包袱,使了個眼色給流蘇。流蘇只挑著其中精簡的收進馬車,其餘的全都沒動。
「夠了,阿爹。」容梔終是看不下去,命人將其餘的都拆散放回庫房。
「帶這麼多金銀首飾會吸引山匪盜賊的。」
容穆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咂摸了一陣後煞有其事道:「阿月說得不錯。這麼多銀票,遭人惦記就不好了。要不……阿爹派親衛一路護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