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梔誇讚道:「夫人天生麗質,皮膚吹彈可破,倒與閨閣女子無異。」
這倒是夸到秦老夫人心坎上了,她頗有些得意地翹了翹眉:「老身年輕時,那可是能與凌霜一比的美人。」
凌霜立時羞紅了臉,謙虛道:「夫人氣質不凡,奴家不敢與夫人作比。」
容梔差侍女取來淨水,仔細老夫人淨了膚,她動作輕緩,又懂得避開傷口,老夫人被侍候著,舒服得不得了。
容梔又取出一瓶藥粉,融了雞蛋清、薄荷腦與琥珀蜜,細細調和,用玉棒沾了敷在老夫人火瘡處。
方才還火辣辣燒的慌的臉頰立時冰涼下來,但又不似她平日用冰敷那般效果轉瞬即逝,而是緩緩的、柔和的融進了皮膚。
嬤嬤在旁扇著扇,加快藥膏成膜的速度。方才經過容梔一番提醒,凌霜也明白了癥結所在,便幫著勸慰道:「夫人即便不打扮,美貌也是無人可比的。」
秦老夫人卻不依:「哎,終究是人老珠黃。今日如此盛大的宴席。老身若不敷面,豈不是怠慢貴客?」
見凌霜的話也勸不動,容梔知曉這老夫人是鐵了心要敷粉。於是她話鋒一轉道:「夫人這症狀並不重,今日敷面一次也不影響。只要按我的藥方,配合著懸鏡閣的藥膏一同擦用,三日後定會根治。」
秦老夫人聽見藥方,剛舒展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那藥方若苦,老身便不用了。」
容梔不徐不疾道:「夫人有所不知,明和藥鋪的特色正是食療藥方,不苦不澀,效果立竿見影。」
話已至此,秦老夫人便也不好再說什麼。更何況容梔的藥膏確實起了作用,她便也吩咐貼身嬤嬤跟著容梔下去謄寫藥方。
趁著房內只剩凌霜在,秦老夫人嗔道:「你這孩子,什麼奴家不奴家的,老身就不喜你這樣稱呼自己。身份是自己搏來的,切莫自輕自賤才是。」
凌霜知曉她說得是自己同秦驚墨。可縱然老夫人垂憐,她是懸鏡閣的人不說,臥病在床的秦夫人卻分外膈應自己的身份。覺得自己拋頭露面,有失體統。
她再如何相搏,也不想讓秦驚墨左右為難。凌霜一時不免惆悵,那雙含水眸更是剎時間微紅,教人好不憐愛。
秦老夫人見她泫然欲泣,忙安慰道:「好了好了,你這孩子,怎麼還急了眼。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老身不說便是。」
於是容梔再次進來,便是看見這樣一副詭異的畫面。凌霜垂著頭在一旁默不作聲,秦老夫人閉著眼盤念珠,兩人互相不理睬。
氣氛雖怪異,容梔也不多問,她只自顧自端詳了會老夫人的面頰,確認藥膏已經生成了層薄而彈的膜,能夠隔絕脂粉對創面的污染。
侍女替老夫人敷了層輕薄的粉,她左右端著銅鏡瞧了瞧,十分滿意,臉上笑意都多了不少。
她瞧著容梔,連那清冷的面龐都覺得親切起來:「你這小娘子,醫術當真不錯。又有些巧思,倒也難怪明和藥鋪這麼快就在隴西站穩腳跟。」
容梔也不謙虛,大方應下:「多謝夫人誇讚。」
她這樣不卑不亢的態度,更惹得秦老夫人刮目相看幾分:「前幾日聽意濃說,她的馬駒是你治好的,老身還不信,如今瞧著是真的。不過若是老身三日後還未痊癒,倒要來找你。」
容梔胸有成竹,便不懼怕她的質疑,淡道:「夫人且看。」
說起秦意濃,秦老夫人活動了動身子,在嬤嬤的攙扶在站了起來。
侍女捧著托盤來,請秦老夫人換衣準備赴宴。她點了點頭道:「在這耗了如此長的時間,宴席也該開始了,你們倆個小娘子先去玩罷,年輕人聚在一起,總比跟老身一起好。」
容梔本也準備告退,正好應下。回程時她卻扯了個由頭,同凌霜分道揚鑣了。
一是她心中記掛著不知在何處的長欽,擔憂他出什麼岔子。二是她不願提早去宴席上聽那些女眷們掰扯八卦,尤其主角是自己時。
倘若不是謝沉舟今日在秦府門前的出格舉動,她又怎會成為眾矢之的。
思及此,容梔左右瞧了瞧,見四下幽靜無人,自己又行至假山一角,她不知不覺慢下步伐。
想到方才一輪輪謹慎的應付與往來,她竟有些疲憊,賭氣地輕扯一把盆栽葉片。雖什麼都未扯下,也算撒了氣:「謝沉舟!都怪你!」
突然而然地出現,又毫不客氣地攪亂她平靜許久的生活。他還是這樣!容梔心想,這算變得哪門子成熟穩重,和從前一樣,腹黑至極,心機深重。
容梔倚著假山休憩,靜默片刻,她整理好了心緒。就在以為無人,正欲折返回宴席之時,假山上卻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男聲。
「怪我?」
猶如平底驚雷,容梔心中一驚。她驀地抬頭,只見謝沉舟撩袍坐在假山之上,姿態散漫,目光似有深意流動。
謝沉舟扯了扯唇角,要笑不笑,垂眸看著她:「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容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