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早猜出了,她被罰跪祠堂那日, 阿爹會突然離家,定是謝沉舟派人殺了齊老三。否則他不可能有機會翻進侯府見她。
謝沉舟聞言也不惱,抿唇低低笑出聲:「阿月, 好聰明。」
「不過……」他延長了尾音,卻並未說下去,而是反手擒住她的手腕,握著她的腰身往裡重重一帶——把容梔圈在了他與案幾的中間。
後腦勺被迫靠在案幾邊緣,她只得仰頭望著他。「嘶,」還未來得及說話,耳廓忽然一痛。
是謝沉舟倏然俯身,含弄般,輕輕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他肩膀很寬,籠罩在她身上,幾乎遮蔽了所有光線。容梔只能感覺到手里荷包沉了沉,好像被放了什麼東西進去。
怕她覺得悶,謝沉舟並未這樣禁錮太久,身子往後靠了靠,讓她得以喘息。
視線再恢復清明時,容梔伸手,從荷包里拽出了那塊剛剛被他塞進去的玉佩。
謝沉舟眸色深深,懶懶笑道:「這樣,就是阿月送我的了。」
還真是……毫無道理。容梔無話可說,只得認栽,將荷包還與了他。
謝沉舟將荷包重新放回胸前,甚至更往深處推了推,邊說道:「你既知曉長欽是趙紫棠,為何還把他留在身邊。」
容梔道:「他身手好啊。」
謝沉舟皺了皺眉,不太認可她這麼簡單的理由:「懸鏡閣有許多同他差不多的,我調幾個來供你差遣。再不濟裴玄,左右她也曾侍奉過你。」
容梔反問他:「我無所謂,但流雲呢?她與裴玄該如何相處。」
小娘子間的彎彎繞繞,謝沉舟也不太懂,只得隨她去。不過,他也有底線:「別讓他靠你太近,我會吃醋。」
容梔點點頭,目光里有清淺的笑,她繼續道:「替趙氏翻案,不容易。趙氏當年可是被先帝釘死了的通敵叛國,即便從秦氏手里要得卷宗,也難揪出幕後之人。」
即便謝沉舟日後坐上皇位,一筆勾銷當年趙氏案,也難堵幽幽重口。
謝沉舟一把摟過她,似乎並不覺得難:「阿月希望我幫他,我自然會幫。至於怎麼幫,就要看他有多大價值。」
她微蹙著眉,掰著手指一點點分析給他道:「趙氏,在北方三郡應當還是有些影響力。你手里只有玄甲軍和臨洮軍,懸鏡閣再多殺手,終究不是軍士。先不說他們能不能潛入皇城,把商世承殺了,即便殺掉,想取而代之的,不止你一人。」
謝沉舟默了默,望著她的眉眼笑意愈來愈深:「嗯,」他笑道,「阿月替我想的周全。」
「什麼叫,嗯?」如今形勢不容鬆懈,她如此認真,他倒好,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容梔一張小臉冷了下來,抬手就要把腰間作亂的手挪開。
「無事,我只是覺得阿月這副樣子,倒頗像是……」他噙著笑,慢慢說道:「妻子替夫君分憂。」
「胡說。」容梔羞憤,狠狠捏了一把他的手。
鬧了會,謝沉舟取出了隨身的輿圖,在她有些訝異的目光中,鋪在了腿上。
邊指給她瞧,邊說道:「大皇子一派被削弱得差不多,掀不起風浪。二皇子有大將軍的支持,禁衛軍,還有最富饒的嶺南、汝南、河東三郡,都歸其控制。但朝中也有部分勢力擁護茂王,漢中、豫章,或許還有更多在觀望中的世家門閥,都會是茂王的擁躉。餘下的便是蠢蠢欲動,有割據自立之趨的零散勢力。」
容梔雖不懂兵法,但對各郡勢力還算有認知,她抿了抿唇:「這麼看來,你很危險。」
她低垂著頭,頗有些低迷的模樣。謝沉舟盯著她瞧了須臾,笑了。平素里她都是運籌帷幄,何時失意過?
是因為,她在擔憂他。
謝沉舟沒說話,下巴懶懶擱在她發頂,眷戀地蹭了蹭。
「還好。」他嗓音微啞,「江都,懸鏡閣能統攝一半。現在……我的底氣也回來了。」於公於私,她都是他的底氣。
她指了指輿圖上,與隴西只隔的青州。「隴西前不久湧入些流民,都是此處來的。青州山匪兇悍,劃地為王,動亂頻發。但我覺得,山匪,要比朝廷好對付的多。若是能收入囊中,於百姓於你都好。」
「不想去。」謝沉舟耍賴般,悶悶道:「才見了你兩三面,就要催我走麼。」
容梔笑了笑,不說話了。任他靠了會,她食指勾著空空如也的腰間革帶,說道:「我既送了你這麼貴重的禮,你該如何謝我?天醫節的名額,懸鏡閣就這麼想要?」
三年光陰說長不長,離開她的日夜,他其實並沒有學會很多。但他至少懂得了一點,面對容梔,他需要坦誠相待。
他道:「征戰,最需要的就是糧草藥材。隴西所產藥材,占整個大雍七成,若我說不想要,你信?」
容梔搖了搖頭,誠實道:「不信。」
謝沉舟捧著輿圖,盯著她瞧了會,突然道:「如若今天說這話的是別人,我定會嘲笑他,異想天開。但是阿月想要,我自然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