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祈安也在打量著她。
他早就已經知道她,甚至在四年前、在更早的時候,他就聽到過哥哥提起這個名字。
在當時哥哥出了車禍之後,他曾經有無數次想來她面前質問她為什麼不來,想把她綁了送到自己哥哥的床前,但是都敗於自己哥哥的哀求。
「不要告訴她」「不要讓她知道」「不要和她說」。
在他自己都痛得要上止痛泵的時候,都還拉著他的手,讓他隱瞞自己的消息。
他曾經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那些支撐哥哥撐過痛苦,卻又給他帶來痛苦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宋知念沒有接話,她垂眸,攪了攪杯中飲料的封層,開口道:
「你今天來,也是為了傅瑾承吧。」
第10章 等我
「是。」
傅祈安承認道。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桃花眼中的笑意微微散去。
「我昨天晚上去看了我哥哥,他的狀態並不算好。」
「我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
傅祈安處理好工作趕過去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八點。
平日裡傅瑾承在這個時間還不會入睡,往往等他來了之後還能一起看點公司的報表和項目投標書,甚至狀態好的時候還會幫他分析一下下一步應該怎麼樣去進行部門的人員調整。
但是昨天卻不一樣。
等他趕到的時候,傅瑾承早已經入睡。
而那間病房也已經不再是一片漆黑。
「他的床頭一直亮著一盞燈。」傅祈安的手指握緊了杯柄,又下意識地鬆開。
床頭的那盞暖色小燈依舊開著,空氣之中的浮塵在昏黃的燈光之中虛虛沉沉的漂浮著。
在暖光之中,他看到了傅瑾承分外平靜的睡容。
宋知念低頭望著自己的飲品,她有些不確定道:「是他床頭那盞小掛壁燈?」
傅祈安深深地望著她,想要從她的臉上窺探到她的心情。
「是的。」他說。
下方的冷飲已經被她攪動著看不清分層,水紋順著吸管為中心不斷地發出圓形的波紋。
那一圈一圈的微波被她的動作攪碎,卻又再一次重組。
她知道那盞小燈,那是她在傅瑾承平靜下來之後打開的。
「你知道的,他那種情況的人,往往睡覺都睡得不是很安穩。」傅祈安繼續說道:
「他現在每天晚上每隔兩個小時就要翻一次身,每次一翻身都會把他驚醒。」
傅瑾承是高位截癱,長期的坐輪椅、躺在床上,容易形成壓瘡,所以每隔兩個小時,他的睡覺姿勢都必須發生改變。
可就連翻身這個嬰兒都會的動作,卻都是練了幾個月才堪堪能夠自主完成,自主翻身後身體被褥的擺放更是難以完成。
護工是上下半夜輪流值班的,但是傅瑾承卻是每一次都要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被人擺動。
他從一開始的默默注視護工的翻身,到現在這般閉著眼接受,傅祈安不知道傅瑾承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是那些攥緊拳頭的手,和顫抖的手臂肌肉,都在告訴傅祈安他們——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清醒的,感受自己是個殘疾人的事實。
而昨天,也是傅祈安難得看到哥哥這樣平靜
的模樣。
「我以為他睡熟了,還想幫他關掉那盞小燈。」
傅祈安的語調像是一場冷靜的陳述,但是他的目光卻死死地落在她的面容之上。
她的眼眸被下垂的眼瞼所遮,令傅祈安一時之間辨別不清她的情緒。
傅祈安的動作很快,但是就在整間病房陷入以往熟悉的黑暗的時候,傅瑾承卻突然醒了。
他的意識應當還是在朦朧,說話都有些難以聽清。
傅祈安聽到了他下意識的話:「不要關燈。」
這是傅祈安第一次聽到他這麼說。
在之前更多的時候,往往都是他們勸說著傅瑾承開燈或者是拉開窗簾。
除了去復健室和來看她,在獨自一人在病房的時候,傅瑾承只會一個人躺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