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太大,臉上的肌肉扭曲著,牽連著那些被四濺的玻璃碎片劃出的傷口。
有些只是泛紅的劃傷,有些傷口的底端已經冒出了一滴一滴的血珠。
宋知念快步走到傅瑾承的床邊,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一手奪過他手中的玻璃碎片,惡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
他臉上的自嘲並未能喚起宋知念的憐憫。相反,卻更加喚起了她心中的憤怒。
他一直都是這樣,三年前寧可自己的消失都不肯讓她知道自己的病情,三年後寧可把自己趕走自傷,也不願暴露自己的心境。
「念念。」
傅瑾承轉回頭,看向她。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那些在商場上學來的太極話術確實一點都無法說出口,他只能下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那片下唇已經被他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那些唇印上染著鮮紅,足以證明他對自己下了多大的力氣。
「你還是可以忘了我。」
他張了唇,就連上唇都被染上了血漬。
這些話他說得艱難,可是也還是必須要說:「去和一位健全的人,好好地過日子。」
就和過去的那三年一樣。
和她現在的未婚夫,好好地過日子。
宋知念咬緊了後槽牙,揚起手,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她用了十足的力氣,一巴掌下去,他被她打過的地方迅速泛起了紅色的手印。
她那一下太突然,傅瑾承被打得別過了臉去。
「傅瑾承,你記住,這次是你先回來找我的。」
這次是他先回來找她。
如果不是他,她本來可以假裝自己忘掉了所有的一切;可以假裝自己已經不再愛他;甚至,或許還能願意和徐承運那樣的奇葩客套一會。
「你不該,在我已經想試圖忘了你的時候,又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已經想要忘記突然消失的他,在她畢業的那一天她就下了決心要和過去告別,可是,她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地出現。
當傅瑾承出現的時候,那些用時間去勉強痊癒的傷痕,再一次地被他親手血淋淋地撥開。
宋知念用了力,拽過了他的衣領,迫使他只能和自己對視。
「傅瑾承,你給我聽清楚了。」
她的聲音都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冷意。
「我不管你這三年你到底遭遇了什麼,我不管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你可以因為痛苦尋死覓活,我知道你痛苦。但你要記住,在尋死之前,先把欠我的這三年還了。」
憑什麼他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憑什麼又是她要忍受這樣的煎熬。
每次都是她。
宋知念想著有些委屈,她別過臉閉眼,任由眼淚從她的臉頰上划過。
傅瑾承無措道:「念念……」
他不想讓她傷心。
「別喊我。」宋知念哽咽著,聲音之中卻還是余怒未消的強勢:
「閉嘴。」
傅瑾承抿嘴,小心地看著她,眼裡的那些痛苦和無措變成了心疼和後悔。
他手腕上的傷口還有血在冒出,但是難得的那些血的流出,讓他有了幾分疼痛感。
「傅瑾承。」
宋知念終於壓抑了眼中的酸澀,她死死地攥著他的衣領,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你要是敢真的給我死了,我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她的眼淚滴落在傅瑾承的臉頰上,那些帶著熱意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到他的唇間。
「念念。」
傅瑾承像是突然這幾滴淚驚醒了一般,他努力伸出手,摸了摸宋知念的臉頰。
算了,他想。
她和他們這麼想讓他活著,那他就繼續活著吧。
與其帶給她們更大的痛苦,還不如,就這樣活著吧。
這樣,好歹痛苦的人只有他一個人。
他突然笑了,笑得酣暢,又有些如釋重負。
「只要你想要我活著,我就不會死。」
最起碼,先把欠她的三年還給她。
「你發誓。」
宋知念並不敢直接相信傅瑾承的話,在讀書時代她確實聽說過學生間流傳著傅瑾承一諾千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