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琛面色發陰,他心裡翻湧著滾燙的怒火,腦中一直跳著兩個字,背叛。
他的女人,竟會背叛他。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聽話乖巧,他會寵她,會給她一切他有的。
為什麼呢?為什麼她一直在騙他,從前騙他,現在依然在騙。
所有的溫柔,所有的乖順,全是假的,全是有目的,有條件的。
他緩緩後退,啟門接過嫣姑娘遞來的針線,丟了一句,「盡數撤下。」隨後便帶著陰冷的關了門。
他目光越來越寒,最後是不留餘地的撤了所有對她的不忍與溫柔。
他坐在床邊,認真的選了一根又細又長的針,回頭問漪顏,「你喜歡哪個顏色?明藍可好?」
漪顏看著那針線,寒涼透骨。她腦中閃出兩個字,絕望。
她最初真的想過與他一世,奈何造化弄人,成了他的母妃。
他明明知道,知道她不願進宮,知道她想與他廝守,她曾經下過決心,若他帶她走,她便拋下所有一切,隨他一起,奮不顧身。
那是她第一次想要衝破世俗禮教的枷鎖,為的就是他。
可他呢,不僅嘲弄她想攀高枝,還親手餵她喝下那絕了子嗣的藥。
他知道那日她疼成什麼樣子嗎?他知道比那更疼的心是如何千瘡百孔的嗎?
為什麼呢?為什麼一直怪她呢?從前怪她,現在依然在怪她。
若她不乖順,那便是毫無底線的虐待,毫無人性的折磨。
毀掉她的,不是他嗎?
漪顏同樣用不留餘地得冷漠回他:「你喜歡就好,何必問我呢?」
趙琛黯然陰厲地望著她,擰眉勾唇,認真的將那明藍色的絲線穿過了針孔。
他按她躺下,將針尖抵在她唇瓣上,刺出一滴血,問她:「不抵抗嗎?」
漪顏只是看他,那眸中是灰敗得毫無生氣,不置可否,不含溫度。
趙琛看她的眼神如此絕望,他雙瞳一縮,心間似被一隻手無情的緊捏一把。
他有些退縮,又不甘心被她左右,拿著針的那隻手,逐漸青筋凸起,他極力的壓制,生生將針掰斷後,舒出一口氣,坐直身子,帶著一絲慶幸的慘笑道:「沒針了,且饒過你。」
他拽她起來,不願看她,只是將她摟在懷裡,藏著洞傷的語氣輕聲說道:「你再說一遍。」
「不說了。」
趙琛側過頭,視線落在她皓腕上,冷笑中帶著一絲懼怕,「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趙琛一反常態,竟是細細解釋起來,「楚陽沒有活路,到這一步,她必須死。而你,若是敢自戕,朕滅了整個辛氏。顏兒孝順,該怎麼選,不必朕多言。從現在開始,你就鎖在這裡,不許踏出一步。」
趙琛說完起身,目光深深地看著辛漪顏的踝扣,好似在不斷確認,確認她被自己牢牢鎖住,確認她插翅難逃。
他轉過身子在,拿了楚陽的悼詞,腳步略急地推門而去了。
一出門就往陰影中藏去。
他儘量掩飾著自己心裡的悲戚,他怎麼會不痛心呢?他那麼愛她,愛的那般刺骨。
他深恨她的不去爭取,對她的摧毀,對她的粉碎,就是因為他知道,她不會反抗的,逆來順受就是她的性子。
他恨她的性子,恨她又捨不得殺她,毀她又忍不住愛她。
他錯了嗎?
他在看到漪顏那灰敗的眼神時才猛然意識到,他錯了,錯的那般離譜。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為何非要逼她呢?就在方才,他又傷了她一次。
當她真的反抗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已是絕境了,她被逼到了絕境上,最可怕的是她並不是在束手就擒,而是自暴自棄,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而她的反抗,不是因為她自己,不是因為他,竟是因為楚陽。
為何會是楚陽?
怎麼能是楚陽?
他憤恨,他怒及心胸。
他從她眼裡看出來了,她真的是不想要這條命了。
真是失敗,他深愛的人此生第一次鼓足勇氣,竟不是因為他。
而他,怎麼離得開她,若她不在了,他的餘生便儘是慘白。
他煢煢孑立地靠在憑欄處,一身的落寞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