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多久,影兒立的雙腿發酸,她才對著水央說道:「一切照舊,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麼局來。」
柔瀾的到來,似一碎石落水面,不過兩圈漣漪,消散後又復歸於沉寂。
可那碎石到底是卡在心間,讓影兒起了些晃動的心思。
夜裡,她點了燈,又給江子良寫了一篇醮文,意圖趕上第二日的打醮,也順便去洞霄宮散心。
打醮這日作法超度亡魂,影兒那張給江子良的醮文是坦坦蕩蕩擺於台上。
而她因昨日柔瀾提及翟離,本欲借今日將翟離剔除自己的腦海,哪知他就像雨後筍一般,一寸寸不停歇地往外冒。
她生怕那諸神諸仙一個不留意,順便把翟離也給超度了,故而是作法開始沒多久,便扯了扯水央的袖擺,與她一同往外走去。
「娘子作何不看了?」
影兒搖搖頭,並未接話。
自打那日交易過後,影兒便沒再去過三進院子。
今日晚霞漫天,影兒被翟離二字困了一日,她突的起心動念,喚來水央取了士字鎖的鑰匙,便獨自往那院而去。
碎風吹著她走,影兒將諸多寄託落在江子良的身上。
她細細想著他,想著曾經有這麼一個人,對她用過全部心思,不覺間,她加快了些腳步。
開門時,那淺淺勾在面上的笑容還是那麼溫和,待她進了院,關上門,視線滑到長廊處時,一股充滿陰暗的壓制之氣向她撲來。
完全沒有防備的影兒,被眼前景震的是全身發涼。
長廊處一把圈椅,正對著她。
就這一把圈椅,讓她身子開始發晃,踉蹌幾步扶著廊柱才勉強穩了身形。
記憶呼嘯而來,翟府安鄰堂。
翟離的那一把圈椅。
她何其熟悉,這把椅子,她坐過多少回?又被他按在上面多少回?
影兒突的轉過身,幾番長長的喘息,再回頭時,它依然在那兒。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雙唇在顫,扶在廊柱上那隻手指尖已經泛白。
她身體裡散發的本能還是那麼清楚,她還是在骨子裡怕他。
影兒閉上眼背靠廊柱緩滑於地。
她將頭深深埋進膝間。
平復過後,理智回籠。
誰放於此?誰又知道她在此?
諸多問題接踵而至盤旋在她腦海里,她撐起身子,不再去看那把圈椅,而是啟門而出。
才一踏出門,就見水央拎著一盞燈,正向她而來,遠遠瞧見她,是快走幾步,停在影兒面前。
「娘子,你,怎麼了?」
水央笑著的臉在看清影兒的神色後,展平開來,面露憂色。
影兒一雙眼好似潑過墨,烏糟糟讓人看不出情緒,「你來過幾次?」
她聲音涼涼的,還帶著淡漠。
水央眉心一折,視線往院門上飄,「只一次,移碑那次,可是,何處不對?」
影兒沒看她,兀自下了台階,將院門讓了出來,輕聲說:「你自己去看……」
說完,她不停頓,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腳步越來越沉,直到再邁不開。
她抬眼去看還掙扎在山頂的餘暉,抬手扶住身旁一顆柳,穩著身形將後背靠上,漸漸垂下了頭。
為什麼?生命里,還是處處有他?
水央拎著燈追來,對著影兒道:「娘子,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影兒垂目望地,看著倒是很平靜,半晌,她輕輕說:「無妨,便是整個翟府搬來,又有何懼。沒了他,不過一些物件,還能動不成?」
自然不能動,不過,逼瘋她,卻是足夠了。
影兒一雙腿不太聽使喚,她都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回的小院子,如何躺上床的。
心裡翻來覆去,一把圈椅,或是連升或是連決,總不能是自己長腿跑來的。
讓她覺得眼前灰暗的,是一把椅子能來,那往後是不是各處都會有他的影子?
翟府里那麼多東西,今兒一個,明兒一個,她如何受得了。
可若要走,便是走了,又怎麼甩得開那兩個人。
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張面孔,柔瀾。
第127章 計劃得知……
影兒不等,直接掀被而起,點上燈,開了櫃門便去翻那一張房契。
她靜靜看著,就聽兩聲叩門,緊接著想起水央的聲音:「娘子?」
吱呀的開門聲,讓影兒一顫眼睫。
她冷冰冰的聲音,帶著不妥協的堅持從嗓間蹭出來,「明日,去杭州府。我倒要問問,私闖民宅,官府管是不管。」
影兒看著那張房契,耳中傳來水央帶著試探的聲音,「娘子,要把事情鬧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