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師爺便是何汐口中的兄長, 何潮。
何汐趕來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驟然看到多年不見的兄長被五花大綁, 怔愣許久,好半天才看向宓安, 聲音顫抖:「他、他是……」
宓安點點頭:「那日我見他臉上有易容, 便留意了一下其他地方。他虎口處有塊胎記,似乎和你手上那塊在同一位置。」
何汐懸著的心好像突然墜入了谷底,卻還是不死心地蹲在何潮身旁, 問道:「兄長,是不是孔志平威脅於你?」
何潮被側著身按在地上,斜眼看著他,嘲諷道:「我若說是,你會信?」
景煦波瀾不驚地煽風點火:「你這些年應當見過他,孔志平那個師爺。」說著,抬手指了指地上的面具,笑道:「就是他易容的。」
何汐紅著眼,死死盯著何潮,好像想在他臉上找出一點年少時的影子,按在地上的手指不自覺用力,深深陷在泥土裡。
「所以兄長,你日日都能看見我?」何汐怒極反笑,滿目悲涼,「看著我像個俵子一樣被人羞辱玩弄?」
何潮不說話,何汐卻平靜下來,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幾近癲狂。
宓安見他如此,有意安慰幾句,但實在沒有安慰人的經驗,開口便是:「節哀。」
景煦:「?」
宓安看著景煦要笑不笑的樣子,尷尬地輕咳一聲,說道:「你兄長為孔志平出謀劃策,戕害少女,我留他不得。」
何汐緩緩起身,語氣平靜:「青安公子說笑了,我的兄長,三年前就死在京中了。」
景煦倒是有些欣賞他這魄力,開口道:「本王以為你會問問他為什麼。」
「不重要了。」何汐走開了幾步,站在落日餘暉中回頭看向樹蔭下的何潮,不論是什麼理由,他已經不想知道了。
「孔志平已死,雄山知府就由你暫任吧。」
景煦不知從哪裡抓來一隻信鴿,揪著尾巴要給宓安看,後者嫌棄地揮開他的手,順手給了他一巴掌。
將鴿子放走,景煦見何汐遲遲不說話,問道:「有顧慮?」
何汐躬身道謝:「多謝殿下抬愛,只是小人並無閱歷經驗,恐怕不能勝任。」
「我聽辛夷樓的譚姑娘說,她救出孔志平府中的女子時有人暗中幫了許多。」宓安看向何汐,「雖不知此人是誰,但她一直都想當面道謝。」
何汐垂下眼,宓安繼續道:「她們都很感謝你,何汐。」
宓安的聲音清清淡淡,何汐的耳尖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他已經許多年沒聽過旁人叫他的名字了。
「我知你顧慮什麼,但這些不堪不是你的錯,況且……」宓安拖著下巴,「並不影響你做官吧。」
「雄山百姓受孔志平欺壓多年,現下一時也調不來新知府。」宓安熟練地拿百姓綁架何汐,「若是來日新官也是個貪贓枉法之輩,你會不會後悔今日沒有答應?」
何汐苦笑一下,說道:「那小人……下官便多謝殿下厚愛了。只是新官上任需要陛下聖旨,這幾日還請殿下暫時坐鎮府衙。」
景煦沖暗衛打了個手勢,道:「不必,本王做主了。」
暗衛將委任狀拿了過來,空白的文書上已經蓋好了吏部的大印,景煦寫了幾筆,將委任狀給了何汐。
何汐目瞪口呆地接過:「那、那下官的謝恩折……」
景煦揮揮手:「免了。」
「這是否不合規矩?」何汐看向宓安,「若陛下問起,殿下如何交待?」
越過皇上直接任命官員不是小事,何汐擔憂也情有可原,宓安卻無所謂道:「無妨。」
何汐聞言笑了下,感慨道:「素聞京中人人皆知來日的帝王非昭王殿下莫屬,下官本以為是大皇子有意散出的謠言,原來竟當真如此。」
景煦奇怪道:「他哪有這個本事?」
京中暗處幾乎被暗衛和朝青看的密不透風,景烈自然沒有能散布謠言的本事,何汐不知其中關竅,只當景煦已然勝券在握,當即行禮道:「昭王殿下即位,是百姓之福。」
這話那日孟兆興也說過,宓安拍了拍景煦的肩膀,語氣深沉:「看來大家都對你寄予厚望。」
景煦被他逗笑,拉著宓安的手摩挲了幾下,問道:「你很想我做皇帝?做皇帝可沒空陪你了。」
何汐聽得心驚膽顫,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離開了院子,宓安瞪了景煦一眼:「少在外人面前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