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非得讓人跟這太監一樣,自己送到她手邊,她才能看過來一眼。
裴譽眉頭緊皺,心不在焉往地上看兩眼,撿起點什麼。
回到主街,平白無故跟丟他的侍衛終於找到人,馬上急頭白臉衝到他身邊:「世子,您嚇死屬下了。」
「屬下一轉身沒瞧見您人,尋了半天都找不到真是心都要跳出來了。您要是好端端又不見,屬下回去怎麼跟侯夫人交代?」
氣喘吁吁說著說著就見裴譽一言不發盯著他看,侍衛訕訕住口,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嘴了。
永安候府子嗣艱難,侯夫人待一兒一女都極其珍視。
兩位主子都是好說話的人,只是這半路尋回的小世子畢竟在外面養大,脾性總是有些不同。
沒事總往別家牆後繞不說,還翻過旁人後門的藥渣,行事實在有點……太不拘小節。
「你過來,站在那不動幹什麼,過來。」
裴譽把手裡東西給侍衛,沒管侍衛變來變去的臉色,交代下去。
既然謝無行嘲諷他沒有立場管這件事,行啊,那就如他所願讓,沈懷序來看看。
最好是那兩個大打出手兩敗俱傷,通通把臉劃破算了。
*
包廂的事有小二來解釋賠禮,說是今日有貴客,問了一圈,實在沒有能換的位置。
沈芙理所當然以為紀清梨來遲是為此事,沒起疑心。
不過嫂嫂的頭好亂,她坐下時很小心把衣袖長發捋平,耳後幾縷髮絲還是絨絨,緊貼在她細膩後頸上。
那是只有比嫂嫂高的人才會碰到的吧?
聯想到緊緊靠向她的裴譽,沈芙問:「剛才那兩個人,都是嫂嫂的好朋友嗎?」
「嗯?」紀清梨歪歪頭,她不知道怎麼介紹裴譽,含糊其辭:「不是,他恰巧替我弟弟傳話,說了幾句。」
「另一位是宮裡的謝公公,聽小二的語氣,謝公公應該也是為貴客而來,對方只怕身份不簡單,還是小心些。」
連宮裡的公公都覺得是貴客,難道是皇子?
沈芙正了正神色,知道該迴避避免卷進是非。身邊王會雯有些分神,不知在想什麼。
早春暖融融的,河畔一路頗多吟詩賞花,日光晃在頭頂,把紀清梨髮絲曬得又燙又柔軟。
一直到天隱隱泛黑三人回去,紀清梨先看著沈芙和王會雯進去,才漸漸徹底放鬆下來,踢踢路邊石子往回走。
枝頭不知是什麼花開了,淡淡的香,她抬頭去看。
她顯然是心情不錯,即使夜裡看不大清也乖乖站那看了半晌,不知是在數花瓣還是數月亮。
而後一張白日被曬得粉白泛著潮氣臉回頭,鮮活,柔軟,兩排稠密的睫濡濕。
瞳仁浸著的水全要溢出似的,同尖尖才剝開一點的花苞靜謐幽香融作一塊。
才忙完瑣事,晚歸預備來問紀清梨今日有無不自在,若覺得煩悶不適應就不必理會的沈懷序頓住,為這春色止步。
就是這幾息,紀清梨影子很快模糊在亮起燭火的廊下,只留下幾篇花瓣。
沈懷序在原地站了會。
留在紀清梨身邊的小廝很快過來,簡短匯報過紀清梨的一日軌跡。
春色下的青衫板正肅然,他長睫垂下陰影,看不清神情。
小廝愈發拿不準公子心思,試探問:「夫人應當是沒有問題的,可要明日去同二房李夫人說明,要......」
自紀清梨提過楊氏納妾一事後,沈懷序便注意到她溫和性子,以為她不善交際處理不來後宅之事,就擅自安排人手暗中接替。
今日也是以為她有所難處,才從牢獄中出來就匆匆趕回。
但他忘了,在他沒注意到紀清梨沒替她接手的那半年,那些刻意為難的事在她手裡總能安穩落地。
雖然慢了點,但她總能做得很好。
此般不信任,同紀文州偽善提出的她無法撐起沈家的理由有何區別?
春夜的風是暖的,將枝頭那點香一併送到他唇邊,沈懷序吐字:「不必了。」
「若她尋你,再出手。」
小廝應下,又問:「公子可要進去,今日夫人心情不錯,這會好像要看什
麼信。」
今日既不是他自己定的十五月末,也不是紀清梨送吃食時放過的要他早些回來的話。
也對,紀清梨那日之後就再沒往官署送過東西了。
心口沉沉,沈懷序看廊下晃動的燭火半晌,冷冷呵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