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靜看了兩秒,收回視線。
「你也去撥人助沈家一把,別讓沈懷序真死了。」
他死了紀清梨若換成甜言蜜語的真丈夫,誰留有空隙給他鑽?
如此半死不活,名正言不順,才是最好。
「大人,那您這是要去哪?」
「雨下得這樣大,以我同沈大人的交情,總要替他照拂家中一二。」
謝無行撐傘入雨,朝那抹影子輕巧開口:「紀夫人。」
對方訝然望來,掀起眼時長睫都掛著水珠似的。
摻雜惡意的假笑不自覺擴大,謝無行快步上前,天陰灰色鋪開在他身後,如一場幹不了的雨。
他試圖淋到
旁人身上去。
這幾日沈家忙亂,紀清梨也為姨娘鋪子的事上下打點,一時不查被雨困在這兒,沒想到遇見謝公公。
「夫人出行沒帶傘?」
她唔了下,還沒回答,謝無行已理解她處境,主動讓身後人送來把傘,抬手欲遞給她。
收了傘,日後總要找時候還他。
猶豫幾秒,謝無行也沒收回去的意思,同時傘朝她這邊傾斜,幾乎要弄濕他自己,笑意一點不變:
「近日多雨不便,紀夫人還是小心些的好。」
總不好讓他一直伸著手,紀清梨說了聲多謝,伸出手去。
傘恰時抬起,圓潤潮濕的水滴從縫隙中滴到紀清梨虎口上,就一滴。
下秒謝無行抬手,為她抹去。
比觸感先到的是冷濕刺人的視線,幾乎貼著她虎口打了轉,紀清梨不可遏止打了個寒顫,謝無行適當扶住她,停留一秒。
傘穩穩當當遞到她手中,那一秒的停留是什麼,他不語,眼中情緒未變,如有實質窺探的眼神也不動。
明明急雨下街坊凋零,少見人影,紀清梨卻莫名有種被人夾到中間的感覺,轉頭去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好奇怪,四周都莫名陰森森起來。
她不自覺把手背到背後去:「不必在意,謝公公雨天怎麼在外面?」
「恰好閒暇散心,沒想到同夫人在這兒遇見。」謝無行取下腰間玉牌,遞給她,「沈大人的事,夫人若是有需要的,不乏來尋我。」
要多個人來尋沈懷序嗎?
選項擺在眼前,紀清梨尚沒選擇,卻仿佛有什麼從水裡爬出來的鬼,咽著最後一口氣死不瞑目盯著她,只看她敢選。
紀清梨禁不住退後一步,匆匆道謝後就要走,晚一步就會被什麼壞東西纏上似的。
她走得已經很快,不過雨太大一時回不去沈家,只在前幾日為孫姨娘大掃出的屋子裡歇腳。
即使這樣,命運使然般,在逃離謝無行的路上,在她嶄新屋子前,還是有團模糊不清泥一般身份成謎,同樣不受任何桎梏,一切可從頭開始的影子停在那。
等在那。
春蘭眯眼看了會,驚訝:「小姐,有個死人!」
第44章 火燒開在他面上 「難道錯認我是那位沈……
什麼死人, 紀清梨戒備捏緊傘,尚能鎮定再往那邊看一眼。
一團黑漆漆的線條,對方看不出呼吸, 只見身下溢出的水都混做紅色,任雨將傷痕沖得發白。
即使沒死,這般光景必定也只剩一點氣, 恰恰好好等在這裡。
紀清梨有自知之明,知曉什麼事該管能管。這詭異出現的人, 還是等雨停後讓墨符來將他送到醫館,不要貿然沾上關係的好。
她朝春蘭使個眼色, 主仆二人屏息放慢動作, 靜悄悄如瞎了啞巴了, 總之看不見這團烏黑的泥, 心照不宣繞道走。
直到紀清梨餘光落到那人透著血水的衣服, 露出的半張臉上。
蒼白冷硬的面容, 即使混在雨里也足夠讓人心頭一跳,幾乎不可遏制地拿出來比較,這般眉眼像極了──沈懷序。
一張同沈懷序相似, 又更為瘦削蒼白的臉。
沈家為沈懷序消失焦急,紀清梨更知他那身捅出來的傷要緊, 此刻一點相似也夠她停住步子, 遠遠驚詫喊:「沈懷序?」
模糊線條為她一句話喚醒, 倏忽抽動起來。
他咳嗽, 咳得肺腑沉沉幾欲吐出顆心, 用盡最後力氣側頭。
是相似的眉眼,但對方衣衫松垮清淨消瘦,雨絲順著挺直鼻樑往下, 面龐發白潮氣,眼皮沉沉不動。
衣領敞開下大片冷白,混著青紫傷痕像被煮過頭的魚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