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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看著她抄過一頁,那慢吞吞的筆鋒陳述手的主人已是累極倦乏,可這具身軀藏著最為不屈的靈魂依舊撐起她脊樑不倒。

於是他撩袍跪在她身側,伸手不容拒絕地奪走毫筆,沿著她停頓的地方規矩認真地抄寫起來。

室內靜謐如水,千數燈杈在他深沉的眉眼投下斑點的光暈,崔雪朝愣愣地看著他,從他坦寬的額至鋒利狹長的眼眸,高懸的鼻樑抿直的薄唇,似乎第一次這麼近這麼細緻地看他。

他也不是那麼深不可測,不是那麼地令人望而生畏。

「陛下乃天子,天子如何能跪一尋常婦人?」

「朕無冠無冕,不曾穿朝服龍袍,跪自己的岳母,有何不可?」

崔雪朝眼神微顫,在他目光看過來前避開視線,「了塵寺的住持說誠心之人抄卷燒給亡魂,偶爾午夜夢回,會見到想見之人。」

袁望筆鋒不停,頭一回聽到這麼荒誕的話:「那你見到了嗎?」

「見到了。」

袁望偏頭,見她面容一剎那有春水映梨花的美好,「只夢見那一回。」

「夢裡崔夫人與你說了什麼?」袁望收起那份輕慢,問道。

「沒說話,只是看著我一直笑。」

和離世前留給自己最後的場景一樣,眼神里蓄著無限溫柔,無怨無恨只剩愛意留給唯一的女兒。

袁望有種慶幸的餘味,亡母的善沒讓她的世界崩裂,到現在成全了他的私慾。

半晌後,又聽她問:「陛下信佛嗎?」

不信。

不過抄著經書說背經叛道的話,會顯得自己心意不誠摯,但撒謊又非君子之舉,「信則有不信則無。」他狡換個說法。

崔雪朝從他氣定神閒的語氣聽出端倪,又瞥眼過去,正瞧見他把最後一頁收個尾,一撇一捺瀟灑利落,帶著『終於結束』的釋然。

信手接過他遞來的經本,見他袖口繁複華貴的紋路,心說我和他果然不是一路人。

「傳飯來。」

他朝外吩咐道。

她緩緩收著身前瑣碎的東西,扶上桌角一點點抻直早已沒有知覺的雙腿,一隻滾熱的手掌撐在她手臂施力,崔雪朝極力控制住搖晃的身形,想要避開。

就在這時,耳畔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我母親和你母親,同人同命。」

崔雪朝一時忘記動作,愕然仰首,袁望從她清透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人笑容無奈中透著苦澀,「我父親一生妾室無數,母親引以為恥,懸樑自盡不得,遁入空門。」

「阿朝,我與你同病相憐。」

第22章 她的憐憫是朕最好的武器

「陛下說什麼?」

跪了太久,起身時耳朵嗡鳴一瞬,但寂靜的室內只他們兩人,崔雪朝懷疑自己聽錯了。

「西陵崔家也是望族,偌大的宗族各房各屋狗屁倒灶的事情,你應該見過不少吧?」

崔雪朝想起母親在世時,她們一家尚在望京,父親升任工部侍郎,手握實權,大宗一房倚仗父親的官位,總借著母親不曾誕子嗣的緣故時不時刁難。

手段正當些,逼著母親給父親納側房妾室。陰私些,趁父親在外交際應酬,總遣派歌姬美女獻色,只是父親不曾心動,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母親。

所以當年她知曉父親與趙柔娘攪和到一起,而且背著母親有了身孕,實在接受無能。

「我父親自小得溺愛長大,十五歲通人事後,夜夜笙歌。」

袁望望向她如墨的眼眸,聲音淡得不似提及自己生父,像說起街邊陌生人,「二十那年,他偶遇我母親,一眼沉溺不可自拔。為求娶我母親,遣散家中所有美色。」

長子如此決心,終於撼動袁公,打聽到對方來處,請託冰人上門提親。

起初人家並未動心,袁公之子好色之名遠揚,那家人雖不富裕,卻也不會為了權勢禍害家中孩子。

「父親賃了母親鄰居家的房舍,又將自己在官衙的差事辭退,只在那街巷附近開了一間小小的書院給孩童開蒙。」

一位高門公子不以權勢相逼,俯身塵埃做一小小教書先生,只為憑真心換取女郎青睞。

時日一長,男才女貌漸漸萌生愛與情,順理成章成為夫妻。

他們有過一段幸福的時光,婚後琴瑟和諧。

袁望兩歲,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他推開母親的房門,呼嘯的冬風卷著冰碴拂動懸在樑上的身影。

他的喊聲驚動下人,母親得救。

那日母親提前歸家,推門撞見父親與一婢一廝纏綿在母親臥榻。令她崩潰的是,那並不是父親第一回 帶人玷污她的床褥。她無法接受丈夫晨起時還在與自己描眉畫唇,選擇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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