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蘊宜心頭軟了軟,「是的。」
陸石卻輕哼了聲,「你騙人!」對上蘇蘊宜訝異的眼神,他的笑容轉為苦澀,他低下了頭,「你我分隔南北,此生再難一見。就算你現在還當我是朋友,以後肯定也會漸漸就把我給忘了……」
「你也會忘了我嗎?」
「我才不會呢!」
「只要你不忘了我,我也不會忘了你。」蘇蘊宜笑起來,伸出自己右手小拇指到陸石面前勾了勾。
「我又不是小孩兒了。」嘴裡雖這麼嘟囔著,陸石手卻很誠實地抬起,和蘇蘊宜勾了小拇指。
蘇蘊宜注視著他,輕聲道:「那我們就這麼說好了,誰都不准反悔。」
陸石悶悶地「嗯」了聲,抬頭巴巴地望著蘇蘊宜,「五娘,我能最後再抱你一下嗎?」
猶豫片刻,蘇蘊宜點了點頭,陸石雙臂用力環住她,一頭扎進懷裡,臉埋在她的頸窩。不多時,蘇蘊宜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自己的鎖骨淌落。
陸石沒有掩飾,任由自己的眼淚肆意滴落在她肩畔,他的聲音微微哽咽,「我走之後,你要當心魏桓,那個陳衡就是他手下的人……」
蘇蘊宜默了默,「我猜到了。」
「他與我交易,只要幫我帶你出宮,我就得在邊境發動戰事,地點就是他才收復的那兩座城。」
雖然她和裴玄早有預感,魏桓一定會憑藉自己手中兵權在借北境戰亂生事,可真從陸石口中聽到確切消息,蘇蘊宜心頭還是不由得一沉,「你會照做嗎?」
「我當然不願做傷害你的事,可是五娘,此事並不會以我的意志而改變。」陸石靠在蘇蘊宜的肩上微微轉頭看她,「裴玄既然拒絕了兩國和談,那麼北羯與錦國再度開戰已成必然。正如你如今是錦國的皇后,我這一去,從此便只能是北羯的六皇子了。」
「……」雖然知道他所說的事難以避免,蘇蘊宜心裡也早有準備,但真聽到他說出口,她還是止不住地鈍痛了一下,勉強揚起一個笑,「我曉得的。」
陸石從蘇蘊宜的頸窩抬起頭來,深深地看著她,「五娘……蘊宜,真的就不能……」
話音未落,馬車外忽然傳來隆隆聲,陸石緊貼著蘇蘊宜的身體霎時緊繃。
下一瞬,帷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僅僅幾次呼吸過後,被陸石撲倒的蘇蘊宜就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那帷蓋像飛鳥一樣脫離了馬車的束縛,展翅向後方迅速飛離而去。
只聽轟的一聲,廢棄的帷蓋重重跌落在地,姚子昂收回五爪精鐵鉤,向一旁拱手道:「啟稟陛下,皇后娘娘正在車內。」
不必他稟報,裴玄的視線已然釘在蘇蘊宜身上。
眼見陸石那豎子正撲在他的皇后身上,裴玄的眼瞳微不可察地紅了一瞬,冷聲道:「讓車停下。」
那車夫見此情形,瞪大了一雙赤紅的眼睛,他神情猙獰,手上的馬鞭不知疲憊地死命抽在馬背上。健壯的駿馬一邊痛苦嘶鳴,一邊竭力催動四肢向前奔馳,車輪幾乎轉出殘影,然而這一切都快不過侍衛手中的箭矢。
裴玄一聲令下,隨行的侍衛們幾乎同時抬臂彎弓,無數支羽箭簌簌破空而來,車夫連一聲哀嚎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射成了刺蝟,腦袋一耷,軟倒在車前。
三匹駿馬也紛紛中箭倒地,隨著噗通噗通幾聲,馬車終於轟然歪倒停頓,唯有車輪還在轉動不休。
蘇蘊宜推開護在自己身上的陸石,艱難地爬起身時,對上的是一隻她再熟悉不過的手。
「宜兒,過來。」
歷經奔波,裴玄顯得有些風塵僕僕,額前髮絲散亂些微,他仍舊眉眼含笑,只是這笑意有幾分勉強,眼見蘇蘊宜毫不猶豫地將手遞給自己,這才舒緩幾分。
他一個用力,將蘇蘊宜拽上了自己的馬背,目光旋即落在面無表情的陸石身上。
笑意加深,裴玄伸手按上了自己腰側的佩劍。
第94章
「不要!」
另有一隻手按住裴玄的手,硬生生將抽到一半的佩劍又按回劍鞘中。裴玄的眉心跳動,他強忍惱怒,平靜地看著蘇蘊宜,說:「他與魏桓內外勾結,想將你從我身邊奪走,幾乎已經得手——你卻還要護著他?」
蘇蘊宜張了張嘴,嘴唇湊裴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又安撫地按上他的肩頭,「……你是君王,要以大局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