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他出生後,海女士和鹿父的關係就不是很親密了,沒過多久,海女士發現老登孕期出.軌的事,更是直接將應付老登當成了上班打卡。
在外表現得有多和睦親近,在家就有多無所謂——主要考慮到那個時候鹿蹊還小,沒必要知道太多父母的事。
但小小的鹿蹊還是敏銳察覺到家庭的異樣,尤其是當父母出門回家表現出不同親密程度,並且父親越來越長時間不在家後。
小孩子有時候並不像是大人們想的那樣好糊弄,小鹿蹊發覺當他表現得特別好,特別優秀的時候,周圍的大人都會誇獎他,父母這個時候就會關係融洽,父親甚至會對他格外溫和親近,還會抱著他在書房一起看書聽故事。
所以小時候,在鹿蹊的認知里,家庭的愛是需要優秀去交換的。
不是沒有人發現鹿蹊的情況。
海女士很愛自己的孩子,鹿攸這個姐姐也同樣關心唯一的弟弟。
但是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們和鹿父很像是一家人——
鹿父是個情感道德很低的老登,在他看來,最重要最永恆的只有集團的利益和自己的名聲,但毋庸置疑的,作為將家族企業打理得蒸蒸日上的當家人,老登在做生意這方面很有手段。
鹿攸完美繼承了父親商業頭腦和事業心,從小就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每一步都規劃得清清楚楚。她當然有對親人的呵護和對愛人的柔軟,但她更多是在事業上的野心勃勃。
海女士在看清婚姻後瀟灑放手,第一時間抓住利益以理性的角度和毫不留情的手段制衡丈夫,在小兒子高考結束成年以後,便盡情享受生活,該花錢花錢,該談戀愛談戀愛,半點都不內耗。
三人都是很理性很強勢的性格,所以他們無法理解小鹿蹊的敏.感,也回應不了這樣細膩的感情需求。
所以之後即使鹿蹊在國外遭遇了很多事,甚至精神狀態一度非常糟糕,回國後他也沒有告訴家裡人。
並不是鹿蹊覺得母親和姐姐不愛他,而是因為長大成人的鹿蹊早已經明白,有些情緒他註定需要一個人消化。
就像是鹿蹊在結婚前對季空青說的那樣,他可以一個人生活,但如果心裡的花要開,會需要很多很多的愛。
毫無保留,完全傾注給他的,足以填滿自幼空虛的愛。
哪怕他不說,也能感受到他的委屈,過來強勢抱住他的愛。
鹿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擁有了這樣的愛,但至少此時此刻,他感覺到被愛。
趴在季空青的背上,鹿蹊小聲訴說著當初在外國時的經歷,一五一十,毫無保留,即使那時候他的很多行為和話語在現在的自己看來,都太過幼稚衝動,他也還是講給了季空青聽。
「……後來我逃回國,一直都不敢跟導師聯繫,回國之後換回了國內的手機號,差不多就是和原來的圈子完全沒有聯繫了。」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導師那個時候是生病了,之後更是一直在修養,沒有回去學院裡。」
「她一直都很想見見我,每次都會問師兄我的情況,但是知道我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後,擔心會刺激到我,才一直……」
「老師她……從來不覺得我是她教育生涯中的失敗品。」
鹿蹊說話的時候,唇瓣在季空青的脖頸邊一張一合,溫熱的呼吸和皮膚摩擦的觸感一陣一陣地往季空青心臟里鑽。
「她還誇了我的速寫,說我找到了自己的靈魂,哪怕是黑白的線條,都表達出無與倫比的璀璨顏色。」
「……這是老師第一次這樣誇我。」
鹿蹊抽著鼻子,抱著季空青的胳膊更用力了。
「我好開心,但又覺得特別、特別……」
一直沒有說話,卻在非常用心傾聽的季空青恰到時候的出聲:「委屈?」
「……嗯。」
鹿蹊鼻頭抵在季空青肩膀處,重重擦了兩下,悶悶應聲。
季空青頓時瞭然。
怪不得,在車裡看見鹿蹊的時候,會覺得青年那麼蔫巴又可憐。
不過……該問的問題還是要問一下的。
季教授覺得自己有點在意。
似乎是不經意間的發問:「回國後換了聯繫方式,微信還加了那位師兄?」
都是留過學的人,季空青當然知道微信在國外並不適用。
會在回國後重新加上好友,至少是有一方不想在回國後徹底斷開音訊。
鹿蹊沒想到季空青在這等著他呢,尷尬了兩秒,感覺到季教授握著大.腿的手微微收緊,連忙解釋:「是我回國那會兒,他覺得我的狀態不好,想要和我一起回來。」
「我當時就拒絕了嘛,但人家也是好心關心,而且……我也想著,或許以後能通過師兄打聽到老師的消息,就加了他。」
當然了,菲力是在機場攔著鹿蹊,在鹿蹊的指導下現場搭梯子下載微信註冊加好友這種過程,就不用詳細說了。
解釋完,鹿蹊覺得應該轉移一下話題,就稍稍直起身,視線往周圍看了一圈。
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條回公寓的路好像走了過於漫長的時間。
鹿蹊盯著食堂的大門看了兩秒:「季教授,從實驗樓回專家公寓,需要經過第二食堂嗎?」
季教授腳步沒停,只是在路過了四次的拐角時終於走上了正確的方向:「晚上光線太暗,我看錯了導視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