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能撞山上,掉河裡,淹死。
「第三,不是我要鬧,是你們獅子大開口,要大小姐補上定禮的『虧空』。」沈昭予再提起來,依舊覺得離譜,他氣笑道,「果然訛人敲詐強買強賣來錢最容易,只要舍了臉皮就行。」
二叔欲再說,沈昭予抬手制止。
他站起身,一甩袖袍,不怒自威。幾步走到宋遙身前,全身氣勢驟然放開,明眉銳眼,不動聲色:
「究竟是家醜不能外揚,還是宋洛繁的前程不可影響?得罪了婺州費氏的公子,宋二爺的前路怕是不好走吧。」
宋遙臉色驟變,驚懼抬頭,「你怎知那費——」
「我刀上沾過的血可不只來自異族。」沈昭予目光平靜,「我脾氣不好,又是莽夫一個。別說是一個宋洛繁,就是劉榮元和費卓都來,我也照砍不誤。」
宋遙抖如糠篩,看他像是看一個怪物,結巴道:「你,你敢直呼刺史大人名諱?!」
還是兩位刺史大人!
「哦,我還敢直呼皇帝名諱,」沈昭予勾起唇,笑得極為妖冶,「你要聽嗎?」
二房眾人:??
「那我可說了啊——」
沈昭予清了清嗓子。
平地炸響一顆雷。
二房眾人你拉一下我,我推一把你,捂著耳朵,作鳥獸散。一眨眼功夫,屋子裡便只剩下沈昭予一人。
哎,真是膽小,連個名字都不敢聽。
他要是做了皇帝,倒會欣賞敢直呼他名諱的人。
「出來吧。」
沈昭予負手而立,背對著門。
宋星糖眨了下眼睛,左右望望。
這是……叫她嗎?
沈昭予就跟腦袋後面長了雙眼睛似得,他低笑道:「對,就是叫你。」
宋星糖緩緩睜大眼睛,「哇」了一聲,忙拎起裙子跑進去。
「魚魚,你難不成會算命嗎?」
嘭地一聲——
一把抱住。
身子被衝擊往前,沈昭予的兩腳卻穩穩釘在原地,他抿起笑意,把人拎開,故作嚴肅道:「偷聽人說話?」
宋星糖並未在他身上感覺到怒意,哪怕他冷臉,也自然是不怕的,她仍嘿嘿笑
著,拉著他的胳膊晃了晃,「祖母又沒叫我,被她發現,她又要不滿。」
祖母生氣的樣子真的很可怕,像是她幻想里鬼怪奇談里的老樹妖,板起臉時,乾癟的樹皮撲簌簌往下掉渣子。
沈昭予感覺到她微微抖了一下,抬臂攬住她肩膀,擁著她一起往外走。
「她會罵你?」
宋星糖思索半晌,「唔,會……吧?」
「你連別人是否罵了你都聽不出來?」沈昭予大好的心情頓時沒了一半,「你怎麼……」
這麼笨啊!
宋星糖連忙搖頭,「那倒不是,我能聽出來,但她們說話並沒有你難聽,而且她們只是一樣的話反覆說,不像你,回回都有新的說法,這才叫人分辨不清你到底是不是在罵人呢。」
這也算誇讚吧,沈昭予勉強又愉悅了一些。
「她們不會說書上寫的話,所以我肯定是能懂的,只是我覺得並不算罵我吧?」宋星糖拉著男人兩根手指,一邊隨著步伐前後擺手,一邊頭頭是道地分析道,「阿許幼年被秦大哥罵時,她每次都哭得很委屈很傷心,那會我便知道,『挨罵』是個很重的詞,會讓人哭。」
「可是,我每次從祖母那出來,並不會哭,我只是會覺得胸口悶悶漲漲的,通常沒等我回到屋裡,酸澀的感覺就沒有了。」
「胸口不難受,我也不會再揪著那感覺不放,我知道是因為記性不好所以忘了。忘了就忘了唄,我不覺得是什麼壞事呀。照樣吃吃喝喝,什麼都不妨礙。」
「我以前並不覺得祖母那是在罵我,因為她們總是用勸我的語氣,還說是為我好。可我也想不出她們所說的好處呀,而且她們說的話我並不愛聽,因為嘴笨,又不知如何反駁。」
宋星糖停住腳步,仰頭望著他,「可認識了你後,我才知道,原來那並不是為了我好,原來聽上去並不難聽的話,也可以作為傷人的劍。」
「我想以後有你在身邊,我應該會更勇敢一些,」她雙目炯炯,笑意盈盈,「有你在,再也不擔心吵架會輸了。」
沈昭予沉默地看著她。
小姑娘雙眼中依舊是清澄明亮的,不同的是……
她好像開始依賴他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沈昭予心底生出些煩躁來,他別開眼,手上用了些力,拉著她往回走。
還未踏進院子,便聽牆內傳來女孩們的說笑和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