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後養好傷,獨自一人去了威山、燕寧,甚至是少衡,去看了在如今仍舊赫赫有名「陸將軍破敵山」、沈家的「狀元村」,在少衡,他還虔誠地給秋公祠里供著的秋相上了三炷香。
不僅如此,他還去了昇陵,瞻仰了一下上輩子高高在上,這輩子供人參觀的各位皇爺爺。
在昇僖宗祝微的墓室里,他對著那幅擺在正中央的「僖宗頭骨圖」出神了足足半刻鐘,直到旁邊一位中年男人以一種極其輕蔑的口氣譏諷道:「這豬崽兒還不如死在塘州呢。」
說完,人家還用手指彈了一把棺槨前的玻璃罩,非常有風度,舉止很端莊。
那時,陸峻英忽然覺得,這世道,仿佛也不壞。
「其實算來,從天極朝前推五百年,正是俞高祖李薄征戰天下的時候。我還小時,父親就常常給我講大俞四方大將鎮守河山的故事,那時覺得五百年前並不遙遠,彈指一揮罷了。就像現在,也是彈指一揮,連皇帝都沒有了。」陸峻英緩緩說道,「祖宗的江山還在,哪裡不是家呢?」
秋泓靠在一邊看窗外的風景,聽到陸峻英的話,他笑了起來:「你竟豁達。」
「或許是因為……」陸峻英說了一半,又沉默了。
或許是因為,他上輩子一生奮戰,卻最終死於自己的忠良吧。
「陸捕頭,」秋泓沒有追問到底是因為什麼,他道,「如果我幫你破了這個案子,你能帶我去看看大海是什麼樣子嗎?」
陸峻英心底狠狠一顫,他握緊了方向盤,雙眼緊緊地盯著面前那條筆直的大道:「好,我也……我也正想去那邊看看呢。」
得了陸峻英的這句應答,秋泓笑著開口了,他說:「陸捕頭,你可知,『蓮花金印』嗎?」
陸峻英正轉著方向盤,準備進匝道駛出高速,猛地聽到「蓮花金印」四字,一下子變了臉色。
秋泓收回目光,繼續道:「看樣子陸捕頭是聽說過的,我本以為,天崇道掌教華忘塵一死,蓮花金印就再也不會現世了,現在看來,是我想法簡單了。」
陸峻英輕咳了兩聲:「我知道蓮花金印是天崇道掌教的寶印,他曾用這東西在長靖朝掀起過一場大案,就叫『蓮花案』。」
「沒錯,」秋泓點頭道,「那年威山衛指揮僉事陸漸春捉住了天崇道掌教華忘塵,把人押解到了北都。可誰知此人在詔獄裡還沒關上一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輕羽衛全城緝拿,五城兵馬司徹夜不眠,找了整整七天,也沒找到華忘塵的蹤跡。」
「後來,這位據說會遁地之術的老方士在元和門下張貼告示,稱自己要替天行道,殺盡朝堂上的奸邪。自那一日往後,每隔三天,就會有一個大臣在家中的某個角落裡發現一枚蓮花金印。發現了金印的大臣,不出一日,就會以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暴斃,他們要麼失去了自己的眼睛,要麼失去了舌頭,並且,原本在家中發現的那枚金印則會離奇地出現在屍身口中。我記得,長靖三十三年足足死了七個朝廷命官,而後華忘塵銷聲匿跡,直到長靖三十五年底又顯露蹤跡,隨後再次手刃三個朝廷命官,甚至包括長纓處總領大臣胡世玉。」秋泓不緊不慢地說道,「要不是胡世玉死了,那幫尸位素餐的蠢貨怕是要等大臣們都死乾淨了,才能捉住華忘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