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若是兩位主考看不中這四份卷子,自然還有其他的次推薦卷遞上去。
只不過這些都不是程晏所需要操心的了,各房的薦卷遞齊之後,主考楊敬城與宋汝璧就開始最後的閱卷。
會經堂里,楊宋二人居於上首,兩邊各坐著一個監察御史,十五位同考官,禮部侍郎等人也在屋內。
各房的薦卷約有三百來份,楊敬城率先查看各同考官首推上來的。他養氣功夫一流,面上永遠都是那副不喜不怒的表情,同考官們坐在下頭,心底都有幾分緊張。
只見楊敬城眉毛忽地一皺,挑出幾張卷子啪地甩在了一邊,「詩,禮,易,這幾房的備卷何在?」
這就是他不取中同考官主薦佳作的意思了,被點到名的幾房同考心底一緊,面上不敢顯露出任何,飛快又取了幾份卷子遞上去。
書一房的薦卷沒有問題,程晏心底一松,等楊敬城與宋汝璧商量好三百員的錄取額數以後,各考官就在監察御史的見證下開始記號填榜。
楊敬城的桌案上還擺了五份未拆的卷子,這就是定下的五經魁了,只是這五人裡面點誰為會元,他還要和宋汝璧商量一下。
這也是楊敬城在外官聲不錯的緣由,他內閣出身,又兼管工部,比起宋汝璧不知高了多少,卻願意與他共同商議,不管最後采不採用,好歹面子工程是做到位了,讓人心底舒服。
「五房裡面,倒是這一份文章做得要比其他的好些。」
楊敬城推出一份卷子,宋汝璧一看,恰好就是他心底所想的那份,當下欣喜起來。
「我與大人所見略同。」宋汝璧笑著答應,兩位主考皆無異議,登記好前五的房號之後,就開始拆卷填名。
由於他們看的都是眷抄後的硃卷,眼下還要與考生的墨卷進行比對,確認無誤之後,眾人才有心思關註上榜的情況。
最受眾人關注的,自然是五經魁的人選。
「《詩》這一經的經魁是浙江的,《易》這一經的是南直隸今歲的截元,果然還是文風南移啊……」
第二到第四的卷子一一拆開,考官就看見了各自的名姓籍貫,這幾位經魁都出自文風興盛的地方,自然也有不少在朝為官的官員,互相笑著打趣。
等第一的卷子拆開,諸考官都同時啞然。
其一,是會元那與老練務實文風不符的年紀,其二,是他盡然出身山南這麼個文教不發達的偏遠地方。
至於其三嘛,便是這考生名姓旁邊寫著的業師姓名,白巍白慎之,在朝為官的官員裡面,哪個不認識這個名字。
竟然是他的弟子中了會元?!
一時間,會經堂內寂然無聲,程晏看著那份被自己薦上去的考卷,心底也是有幾分驚訝。
不過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白家之罪止於白遠鴻一人,陛下之意,連他的直系子弟都還能繼續科考,更別說白巍的弟子了。
說句不好聽的,白巍昔日為帝師,和那些虛銜不同,可是實打實給陛下上過課的,情同父子。
這徐辭言和當今陛下,可還能論上一句師兄弟呢。
再說,程晏身在翰林,也更為關注各地的有名才子幾分。他同僚張穆清是徐辭言鄉試時的座師,平日裡沒少念叨,程晏也不免多關注這人。
此人年紀雖小,才名卻不小,算上這次,他已經是連中五元,放在整個大啟,都是史無前例的存在。
「好了,既然已經定下了名冊,便交由禮部上報給陛下。」
最後,還是楊敬城出聲打破了沉默,他面色如常,其他人也看不出來這位大人心底的意思。再說,既已經定下,哪有再改的道理。
御史可還在旁邊看著呢,他們和白家又無宿怨,何必做這種一不小心就會抄家滅族的大事。
…………
二月二十八,會試揭榜。
早在報名之時,各考生都登記了自己的住處,眼下也無需冒著寒風霜雪去看榜,都神色各異地守在住處,等著報錄的人上門。
消息來得最快的,自然是各地會館這一片。
徐辭言和崔鈞坐在山南會館裡,神色皆有些緊張。到京城來這麼些時日,徐辭言一直覺得冷,這還是他第一日後背汗濕了衣裳。
「來了,有人過來了!」
會館裡有考生驚叫一聲,打眼望去,漫天飛雪裡有報錄人穿著喜慶,敲鑼打鼓地過來。會館的賈掌柜顧不上寒冷,連忙湊到外頭去看,心底又緊張又期盼。
山南文教不興,他們會館也好多年沒熱鬧過了。上次會試的時候,賈掌柜還特意買了最大號的炮竹和禮花等等準備慶祝,到現在那禮花還堆在後房倉庫里呢。
這次來赴考的幾位老爺里,有兩位極其年輕的,賈掌柜見了他們,心裡不免期待幾分。
年紀輕輕就考到京城來的,總該有幾分真本事吧……
在掌柜期待的目光里,那隊報喜的人馬徑直過了山南會館,眼都沒斜,到隔壁常州會館去。
高亢激昂的聲音頓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