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貴妃頭一次遭受到如此鮮明的冷落,又想起兒子今夜的莽撞與做作,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之感來。但她不敢多想,拂著裙裾,在宮女的攙扶下追了上去。
皇帝與貴妃先行,客人們落後,泰半都還沒起身。遠處傳來聲聲喧鬧,雲湄順著望過去,注意到廳堂之內的山水屏風後設有雅席,似乎是一些詩人墨士之類的落座在那兒。倒也不奇,這般空前盛宴,自有御用騷客為此賦詩,以求口口相傳。
可雲湄的瞳孔還是微微縮了一下。
宮人們有條不紊地撤著場子,待得屏風挪移,雲湄發覺,她的表兄赫然在列,也恰好望了過來,與她視線交匯。
雲湄心虛極了,趕忙挪開視線。
喬子惟只見過這位宋府三小姐於幕籬的遮掩之下投來的匆匆一瞥,眼下瞧見真容,顯然失態異常,一時盯著別人家的妻子目不轉睛。同窗不明所以,見他久久不動,抱著文房扯了扯他,「該去觀星軒了,快走,搶個好位置。」
對於這場宮宴,許問涯提前摸排過一切,早便知曉那姓喬的也在場。只是沒承想,此人膽大包天,竟這般肆無忌憚。
許問涯見狀,唇畔噙起一抹涼笑,倏而對雲湄說:「娘子,我想吃葡萄。」
雲湄聞言很有些意外。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有什麼都是他緊著她,許問涯可以說是從來沒有使喚過她,旁人妻子需要做的侍膳、更衣、沐浴等,一樣都不必她來代勞。雲湄今日見到別的臣妻頻頻對丈夫噓寒問暖、布菜拆蟹,而她自個兒則吃著許問涯親手剔出來的蟹肉,還有些不好意思。
雖則意外,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她確實做得不太夠,夫妻感情一事,要有來有回才長久,至少她不能給宋浸情添一個憊懶於侍奉夫君的擔子。餘光見到遠處的許四郎與鳴陽郡主在互餵鮮果,雲湄恍然明白過來,原是許問涯羨慕哥哥了,手上剝葡萄的動作愈發殷勤,末了,還依葫蘆畫瓢地將水淋淋的果肉餵至許問涯唇畔。
許問涯傾身,將她呈遞的葡萄銜入口中,含著銳色的目光卻始終盯著喬子惟。
那廂喬子惟被同窗拉扯,回過神來,頗有些如夢初醒的架勢,默默將自己的紙筆收攏入算袋,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蒙在鼓裡的雲湄還待要剝,卻被許問涯及時覆住了她的手,不用宮婢上前伺候,親手拿帕子細緻地將妻子沾惹果汁的手指擦淨,語調柔軟:「走了,娘子。」
因著緩育丸的效力,雲湄始終體寒,將雙手從斗篷里伸出來剝葡萄的功夫,纖纖玉指早已凍得發了僵,顯得蒼白無比。許問涯凝目看著,攙她起身,雲湄理著裙擺,借力順勢站直,卻意外感受到包裹在她五指上的手溫暖發熱——許問涯又在調動不要銀子的內力了。
她不由失笑,「郎君不心疼嗎?」
許問涯道:「自然要先心疼自家娘子啊。」
真氣沒了可以再蓄,妻子沒了卻是不大好辦。
他總認為倘若他再對她好一些,有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東西,便可以一直埋藏地底。
至少賭一賭她的良心,讓她不捨得令那些破土而出,攪擾局面。
***
這觀星軒,營建得頗有些拔地千仞的架勢。因著軒內限制,零散的賓客止步山腰,貴客們卻可以乘著吊梯攀至絕頂,下俯瞰壯麗山河,上觀覽星漢焰火。
有元狸的知會在先,雲湄實在放不開心境,來欣賞這絢爛的紛華。她又是懼怕他牽連她,又是害怕他就此死了,無情的漠然之中隱含一絲擔憂,這份矛盾致使她坐立不安,哪裡來的心思去賞鑒當下的流景與風光。
腦中正轉過萬端經緯,便兀地聽聞一聲碎裂之響,旁人怕是因其掩在砰砰綻放的火樹銀花里,都不曾注意到,卻令懸吊著心的雲湄遽然望去,見是太子看見鳴陽與夫君恩愛,活活捏碎了手中扳指。
雲湄搖搖頭,淺淺吁出一口氣,卻仍舊忐忐忑忑。
許問涯與她挨得近,又對她頗為關照,發覺了她的異常。
雲湄凝視著綻放正酣的煙花,強顏歡笑道:「高處不勝寒,有些冷而已。」=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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