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雨點了點頭,拽著蒼莨背過身去。
蒼莨不明所以。
織雨細聲道:「夫人吩咐的。」
卻見珈寧忽然踮起腳尖,啄了一口戚聞淵仍在喋喋不休的唇,復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師父別念了——」
她方才看到那一堆燈,忽然覺得,分開這麼久,她還是有一點點掛念他。
珈寧在心中比了個手勢,一點點,就一點點而已。
院中忽然安靜了下來。
只留下淋淋的雨聲。
雨滴打在薔薇瓣上,又「啪」地滴向地面。
戚聞淵張了張嘴,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不是他們的第一個吻。
亦算不上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但之前那次是他們二人都飲醉了酒。
珈寧移開目光,笑著抱怨:「怎麼不尋個漂亮架子?就這麼堆著,再好看的花燈也變得像滯銷的舊貨。」
「而且有幾盞的造型著實不敢恭維。」
她歪著頭,燈光流轉在她熒熒的眸中:「若是被我那群手帕交知道我竟因為這些胡亂堆疊的花燈歡喜,她們一定會笑我的。」
她低聲道:「可我真的很歡喜。」
謝三娘,你現在怎麼這麼好哄。
不過是一堆街市上買來的花燈,就能惹得你心花怒放。
珈寧輕飄飄地嘆了口氣。
她聽著綿綿的雨聲入眠時,已經想到今夜無法去街上看燈了。
她不喜歡黏糊糊的雨,也不想去街上淌水。
她全然沒想過,戚聞淵會在廊下辦一場「燈會」。
勉強叫它「燈會」罷。
雖然簡陋,但也算得上五臟俱全。
她有些意外。
但是看著就這樣毫無美感地堆疊在一起的花燈,卻又覺得這確實是戚聞淵會做出的事情。
真是讓人……不知說什麼好。
珈寧輕笑一聲:「世子,你真的變得鋪張浪費了。」
戚聞淵定了定神:「畢竟是答應過夫人的。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
「且這些花燈是我午後才差蒼莨買的,與鋪張浪費並無多少關係。」
都是些很尋常的花燈,只是勝在數量不少而已。
珈寧「噯」了一聲,這人怎麼還貶低自己準備的花燈呀!
她搖搖頭,行至一盞兔子燈前:「今日不說這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我喜歡這個。」
「我們許願罷。」
戚聞淵:「嗯?」
珈寧道:「別人賞花燈,都是要許願的。
「今日世子哄我開心,我便把自己的願望分給世子一半!」
戚聞淵啞然。
願望又怎麼能分呢?
珈寧提著那盞並不算華貴的兔子燈,鄭重其事地閉上眼。
戚聞淵素來不太信這些,卻也學著珈寧的模樣,去挑了一盞蓮花燈,然後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萬事順意。」
去歲除夕時,臨瑤也起鬨讓他許願,但當時的他並沒有什麼願望,只是裝模作樣地閉了眼。
他過往這麼多年都沒和老天許過願。
那今日這句萬事順意,可不可以更靈驗一點?
珈寧偷偷睜開右眼,暼向戚聞淵。
蓮花燈的光落在他微蹙的眉間,在本黑鬱郁的雨夜、晃成了一片帶了半分暖意的月。
第51章
金風送爽, 涼露驚秋。
這日,珈寧終於是收到了自江南寄來的家書。
還是有一點點在意結果。
就一點點。
她端坐在書案前,用手指擋住雙眼, 喚來織雨為她將信拆開。
而後半眯著眼,透過指縫小心翼翼地掃著那張信箋。
……沒看清。
心卻亂跳了幾下。
她將指縫張大了些。
心又亂跳了幾下。
咚、咚、咚, 敲得她的掌心也冒了一層薄汗。
她沉住氣, 卻見第一張箋紙上寫的竟然全都是些旁的事情。
譬如莫愁湖上的荷花開時, 珈宜連著吃了好幾日的菱角。
又譬如珈寧的某個手帕交十一月便要成親了,定的是城中某一戶書香世家的次子。
珈寧一目十行。
還是沒看到她想要的重點。
她將手放下來, 戳了幾下書案上的兔子燈。
小兔子一臉無辜地晃了晃。
這是她七夕時許願用的那盞兔子燈。
七夕那夜的燈一部分放在內室作為裝點, 一部分賞給了院中的下人。
而這盞算不上華麗、甚至稱不上乖巧的兔兒燈被珈寧放在了書房的梨花木案几上。
她平日裡讀書作畫,一抬眼就能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