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符樓的心思還沒有這麼難猜,什麼情緒都擺在明面上,生氣了皺起眉滿臉都是不爽,開心了大眼睛能彎成月牙,傷心了一動不動,但那雙圓潤的眼望著人時分明就在求抱,孟北一眼就看得出來,小符樓還以為自己裝得很成功,但是哪裡有人能時時刻刻看出他的需求並且滿足他呢?
他不說話,只要拿眼睛一望,他就能明白他喜歡。
小孩子最好猜了,但長大了,好像每個人都會不約而同地將心思越藏越深,符樓也是這樣,孟北察覺到這兩年不見面的生疏可能是原因之一,他即便提出需求孟北也不能及時出現,這種距離感致使他從不向孟北談論自我,煩惱和困惑。
十七歲,未來該何去何從,青春期的少年應該沒有很明確的計劃,不會迷茫嗎?但他從來不說。孟北很少要求過他,他也同樣,符樓的目標和理想甚至他的喜好,孟北發現自己沒有摸透二分之一。
只知道自從他回來後,符樓這張好看的臉上經常沒有少年本該有的鮮明生動的表情,除了孟北逗一逗他,把他逗生氣或者逗樂了,符樓才會表現出不一樣的態度,才會笑起來……
孟北情不自禁抬起手,輕輕撫了撫睡著的人的頭髮,沉默注視著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有點想問他:
你現在還很難過嗎?
但他又心知不能問,那天符樓在他懷裡把情緒發泄了之後,有好幾天鎖在屋裡不想見他,大概不和孟北打聲招呼就率先離開派出所,是因為不想將脆弱的自己暴露在他人面前。
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符樓感覺有點丟面子,索性先躲一下孟北。
如果問了,符樓恐怕會再躲一陣,像只受驚的小貓,會反覆躲開自己之前掉進的坑裡。
還真是可愛啊。孟北微微翹起嘴角,屈起手指輕柔地颳了刮他的臉,感受到微涼的皮膚和顫動的睫毛,神色一怔,輕輕叫了一聲:「符樓?」
符樓並沒有完全睡著,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人在用輕到不能再輕的力道摸他的眼眉,狗尾巴草在撓他癢似的,一下又一下,終於將他從濃厚的睡意中扯出了一絲清明的意志,他漸漸打開雙眼,略有些怔然地看向手掌還依偎著臉龐,與自己面對面躺下的孟北。
一個朦朦朧朧的雪夜,窗外萬籟俱寂,屋內溫馨愜意,他們睡在一個屋檐下,借著昏暗的光,抵足而眠。符樓在此時此刻莫名想起羅文俊說他們像是一對戀人。
符樓嗯了一聲,頗不自在地把自己的臉埋進了枕頭裡,呼吸著上面熟悉的氣味,只露出一隻眼睛睜著看他。
孟北一邊揉亂他的頭髮,一邊可惜地說:「其實回來了這麼些天,我好像還沒有好好跟你聊過天,這兩年過得怎麼樣,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孟北說這種話,簡直是育兒中心的幼教作風,跟這個男人的外在搭不上邊。
符樓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發,沒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孟北瞭然收回手,就看到他慢慢又把頭探出來,心中本就收不住的笑意更甚。
安靜片刻,符樓伸手點了點他們之間的空隙,說:「這樣睡中間空了,有冷氣。」
孟北愣了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
沒太搞懂他的笑點在哪,符樓:「……」
孟北笑著坐起身,手撐在被褥上,低頭望著縮在被窩裡的人,頭頂小夜燈大半的光都被男人寬闊的肩背擋住了,落在符樓身上的是他的一小片影子。
「符樓,你是對我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符樓說。
「正常人都會說,」孟北咳嗽了一聲,抬眼看向別處,佯裝疑惑的樣子,「啊,什麼疑問?」
「……」
符樓最大的過錯可能是語速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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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北眼裡,符樓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
雖然小貓的外在表現挺張牙舞爪的。
第66章
其實他明白孟北挑起這個話頭是為了什麼,艾晚園的事情他從沒有在電話中跟孟北提起過,在他離開之前,符樓甚至是偷偷背著他去調查當年的事,所以艾晚園在他們之間處於一個微妙又重要的位置。但符樓也沒有想到,孟北倉促回來的那天,就那天,發生了這場變故。
也許是因為符樓那段時間的精神狀態很差,孟北沒有選擇去過問,是的,在很多事情上,誇張點說只要他沒有喪盡天良到燒殺搶掠,孟北不會太過干涉符樓的決定和行動,也不會過多去斥責和說教,但他不明白為什麼,總是無法卸下心防去跟孟北說些真正在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