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仁全把無念的頭顱丟在地上,走到左邊靠牆的一個架子邊,取下第四層中間的一個瓷白色瓶子,「這是解藥,給他服下吧。」
松生接過解藥消失在原地。
在地上「咕嚕嚕」滾出數圈的無念終於不得不相信仁全就是那個背叛自己的人,仁全屈膝蹲下,撿起腦袋,真準備和她說幾句話,就發現他已經斷了呼吸,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眼眶,眼白爬滿紅血絲。
既然已經死了,那便沒什麼好說的。
仁全看看眼前隨處可見研究器皿的密室,又看看倒地不起,身披昂貴袈裟的無頭屍體,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南雁寺大多數僧人不了解寺內的怪異,只有地位和修為較高的僧人才知道這些,無念一死,仁全就是寺那地位最高的僧人,理所當然地繼任為下一任主持。
消息瞞得很緊,對外只說是前任主持遊歷四方才將主持之位傳給仁全。
但不是每個人都服仁全,也可能出於一些其他的考量,有個別人做出與前前任掌門一樣的選擇——還俗。
仁全對他們的決定沒有異議,是走是留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外面的百姓把這件事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沒幾日就淡忘了。
按照約定,仁全將所有的研究資料整理好,其中大部分藥物銷毀,小部分跟著資料一起送到松生手上。
第 52 章
一場本該驚動四方的醜聞,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遮掩過去。
與無念一同消失的,還有聲名遠揚的金蓮。
不少遠道而來的客人撲了個空,心有不甘地跑去詢問挑著兩桶水在山路上行走的僧人。
「這金蓮為何不在了?」
「我們跑了好遠的路來這裡。」一身珠光寶氣的婦人皺眉,連帶著身後抱著孩子的奶娘也滿面擔憂,周圍嘈雜聲漸起,被厚實襁褓包裹住的孩子發出虛弱的哭聲,淹沒在男女老少的聲海中。
「難道是枯萎了?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金蓮,都是為了香火錢胡謅的。」
「不要胡說,南雁寺自我十八輩兒祖宗搬來這裡的時候就在了,沒幾個寺廟能比它更老。」
那位僧人肩上的扁擔兩端被沉重的水桶壓得下沉,質疑與反駁交織傳入他的耳中,但他也不知道仁全主持為什麼要鏟去金蓮,說罷,他繼續挑著水,沿來時的方向走下去。
那些或埋怨,或失望,或怒氣高漲的聲音逐漸被拋在身後。
仁全在手中拿著佛珠一顆一顆地波動,在一顆松樹下靜靜體會體內平靜無波的靈力,身上披著一件樣式簡單的紅袈裟,不是無念那件,那一件已經被他拿去當鋪換成銀錢,交給下面的僧人,每逢初一十五去破街施粥。
破街就如它的名字那樣,很破,起初是沒有人住的潮濕陰暗角落,後來一些無處落腳的貧苦人家搬到那裡去,漸漸的,也成了一條街。
住所很破,但為了一點體面,他們嘗試給這條街取一個好聽響亮的名字,譬如長壽街,金街,安山街等等,說不定別人聽見這個名字,會以為他是個有正經居所的體面人。然而最後沒有一個被官府採納,他們不樂意花心思管那地方,周圍的百姓也習慣一直管那裡叫「破街」。
官府的原話大概是:「呵,那犄角旮旯也配浪費官府浪費人力物力在上面嗎,以後別來了。」
這也算是一件功德,仁全問那幾位修為較高的西堂,後堂,堂主等人願不願意去施粥。
「阿彌陀佛,諸位可願去贖罪?」
「……」
「願意。」
最後去了一個人,仁全的視線在其餘幾位身上掃過,行過合十禮,緩步離開。
佛門五戒為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
殺生戒,妄語戒已破,他們些人,日後無一例外,無法通過正常的修煉達到更高的境界,能保住修為不下跌已經是萬幸了。
那一日過後,又有幾位僧人陸陸續續地還俗。
世上道法千萬,這條路走不通,也該有其他路能走。
窗外一串圓墩墩長尾銀雀擠擠挨挨地壓彎了結著指甲蓋大紅漿果的樹枝,搖曳的影子落在窗旁橫放的書桌上,陽光正好,鳥鳴悅耳。
林丘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懨懨的,但要說他沒什麼精神吧,一清醒就開始嘮嘮叨叨地在松生耳邊說話。
「那個糟老頭子壞得很,虧他還是修佛的,人模狗樣。我打眼一看他那個豪華袈裟就覺得不對勁,果然!」林丘攥起拳頭敲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沒想到你之前還找到過好多個種子,看來我是那個漏網之魚,靈族處理的時候沒處理乾淨啊,我爹娘撿到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小孩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