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這是不想聽,還是……
穆若水看了她一眼,說:「你要是實在想說你就說,別把自己憋壞了。」
傅清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回憶那本書的記載,說:「你曾經週遊濟世,救過很多人,是非常有名的一位道士,是個……好人。」
穆若水百無聊賴地對著太陽翻了一下手背。
「可這與我現在又有什麼關係?」
「師尊不想知道那本書是什麼嗎?」
「不想。」穆若水側頭望她,「你很失望嗎?」
「沒有。」
「撒謊。」穆若水看著她隱隱泛紅的眼圈,淡淡地說,「因為我不像書里記載的那樣好,所以你失望了?」
「不是。」
「那是什麼?」穆若水口頭是疑問,內心是篤定。她就是這樣的人,絕情絕愛,不通人性,失望也沒辦法。
「師尊什麼樣我都喜歡。」傅清微喉頭哽咽,低聲說,「我只是很傷心。」
「我都不傷心,你傷心什麼?」
「正是因為師尊不感到傷心,我才會難過。」
穆若水心說你跟我這繞口令呢,手上卻很誠實地扶住了她的腦袋,體貼地靠在自己的肩膀。
「沒什麼好傷心的,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
可一個人若沒了記憶,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來處去處,面對自己長大的地方,什麼都想不起來,這樣能叫作很好嗎?
那她的不好,會是什麼樣子?
一個人沒了記憶也不是最可怕的,而是她對一切的事物都喪失好奇心,什麼都無所謂,包括她自己,從不覺得難過傷心,這樣也能叫作很好嗎?
穆若水感受不到,可是傅清微能察覺到她內心的空洞,灌進去的風,毫無保留地又吹了出來。
她卻說:我過得很好。
肩膀上的一小片衣料又被打濕了。
穆若水未雨綢繆,從衣袖裡掏出一小包紙巾,給傅清微擦眼淚。
傅清微:「……」
「你哪來的紙巾?」
「哦,想著你離下一次哭應該不遠,昨天準備的。」
「……」傅清微上一次哭還是在昨晚。
「沒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場了。」穆若水補刀。
「你還說。」傅清微紅著眼圈嗔道。
「敢哭不敢當,是誰我不說。」
傅清微當場犯上,去推女人的肩膀,穆若水沒料到她居然敢,身體向後仰倒,傅清微連忙去拉她,穆若水攥住她的手不放,兩個人一起栽進門框裡,傅清微跌在穆若水懷裡,臉砸在柔軟的胸口。
因為太軟了,墊在底下根本不疼,傅清微愣了一下神,過後才想起來去聽女人的心跳聲。
穆若水已經將她推開了。
「膽大妄為。」不輕不重地指責她道。
「徒兒知錯。」心照不宣地就坡下驢。
兩人重新坐在門口吹了一會兒風,傅清微晨練汗濕的衣服完全乾了,她起身說:「我回房洗個澡。」
穆若水:「要不要泡溫泉?」
傅清微婉拒:「大白天的,太墮落了。」
穆若水心說晚上也沒見你去,昨天她可在溫泉里等了大半夜呢。
兩人並肩往回走,穆若水掃了眼正殿,現在去拜神也不知道神仙會不會氣得當場顯靈。
穿過院門,傅清微要進屋洗澡,穆若水在身後叫住她說:「那本書寫了什麼?待會你給我講講?」
誰讓她有個脆弱的小徒弟呢?
脆弱但好哄。
傅清微回頭,果然欣喜若狂,一副她還有救的樣子:「書太雜了,我記了筆記,我帶來了,你可以看我的筆記本。」
傅清微衝進屋子裡,從背包里翻出一個單獨的筆記本遞給她。
「我先去洗澡,你在外面看著,我很快就好。」
穆若水翻開筆記本,密密麻麻的十幾頁字跡,雖然傅清微的字不醜,但一瞬間她還是有點暈字了。
看著那些陌生的事跡,穆若水只能想著「徒兒真是關心為師」「一片孝心」,來勉強自己看下去。
傅清微洗了個三分鐘的戰鬥澡,興沖沖地出來:「怎麼樣怎麼樣?想起什麼了嗎?」
穆若水合上筆記本,看在傅清微的份上,一忍再忍,沒有擺出一張冰塊臉。
「毫無印象。」
「怎麼會這樣?」傅清微失望道。
「怎麼不會這樣?」穆若水冷下聲音說,「你既然這麼喜歡你的那位懸壺濟世的好道長,何必拜我這個不慈不讓的為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