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公公心中又動搖幾分,這樣不遮不掩,神情迫切,看起來受傷真有其事。
「瑞王殿下,不知可否讓咱家進去探望一下定國公的傷情,咱家好回宮稟報陛下。」
瑞王殿下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定國公夫人。
孫公公立刻會意,瑞王殿下是在提醒他這府中是誰說了算,於是轉身對著定國公夫人問道:「定國公夫人,可否讓咱家隨太醫進去探望定國公一二?」
定國公夫人睜開眼,視線掃過孫公公和兩位太醫,垂下眸子,似是思考,似是猶豫,最終勉為其難道:「屋內血腥氣重,孫公公莫要離得太近,回宮污了陛下的鼻子就罪過了。」
還以為要費上些嘴皮子,孫公公沒想到,虞家人會這麼輕易地就放他進去查看傷勢。
他帶著兩名太醫推開臥房的門,血腥氣頃刻間飄入鼻腔。繞過屏風進入內室,血腥味愈加濃重,孫公公不太習慣,便站定在離床不遠不近的距離探頭望向床上。
床邊幾名下人手中捧著銅盆,接二連三地上前,接過張太醫換下手中浸滿血的裹簾丟入盆中,再端著盆出去。
張太醫換裹簾的間隙,孫公公才得以看清床上之人的傷勢。
定國公赤著上身平躺在床,手臂、肩膀及腹部均有大大小小的劃傷,然而這一切在定國公左胸口那個深紅色的血洞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孫公公看得感同身受般呲牙咧嘴。
到底是怎樣厲害的刺客,竟能將征戰沙場幾十載的定國公重傷至此。
兩名太醫上前查探過後,不由對視一眼,雙雙撓頭,其中一名太醫走到孫公公面前說道:「定國公傷勢實在太重,傷及肺腑。胸口所中的一劍只於心臟差之毫厘,若是再偏上那麼一點點……唉,我等定當全力救治定國公,不過一切就要看定國公的造化了。」
太醫話音剛落,床上的定國公便閉著眼噴出一道殷紅的熱血,月白色的床單頃刻間被染成觸目驚心的深紅色,嚇得孫公公倒吸一口涼氣,倒退兩步。
孫公公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別開視線,對太醫道:「陛下有旨,一定要保住定國公與虞小將軍的命。」
太醫用袖口擦擦額頭上的汗:「微臣遵旨。」
孫公公從臥房內退了出來,他現在徹底相信了昨夜遇刺的真實性,說了些祝福的空話,拜別門外四人,就趕緊踏上了回宮復命的路。
虞悅在梁璟懷中側過身子,以帕子掩面,只露出一雙眼睛,目送孫公公匆忙離去的身影。啜泣聲在孫公公消失於小路盡頭的瞬間收住,她淡定地脫離梁璟的懷抱,用帕子點點眼角的眼淚,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閉眼祈禱的王清和睜開眯著的其中一隻眼睛,「走了?」
「走了。」虞愷用右手一圈圈繞著拆下左手上裹的紗布,有些嚴重的潔癖讓他無法忍受這紗布上塗的血。
四個人輕蔑又得意地一笑,轉身推開臥房的門。
張太醫轉頭望向他們,看他們神色恢復如常,卸下勁來一屁股坐到地上,用沾滿血的手對端著盆的下人狂招手:「快快快,把盆端過來讓我洗洗手。」
床上的虞崢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不停地在床邊「呸呸呸」,早準備好的下人將漱口濃茶捧上。虞崢足足漱了五遍口,吧咂吧咂嘴感受口中噁心的血腥味幾乎被沖刷乾淨,才張口說話:「這雞血含在口中太噁心了,到底是誰出的餿主意?」
身後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爹,要是不這樣,他們能信嗎?」
臉色異常蒼白的虞忱走進來,嘴唇也被厚厚的妝粉覆蓋顯得毫無血色,眼睛卻是與臉色相反的明亮。他邊走邊繫著外袍的帶子,隱約可見的胸膛上是與虞崢身上相似的傷痕。
「我還等著孫公公進來查探我的傷勢呢,都盤算好了,若他離得近,我便找好角度一口噴他臉上,可惜了。」虞忱邊說邊搖頭,一臉惋惜。
「辛苦張太醫做這些傷痕。」虞悅對張太醫道謝。
這些逼真的傷痕都是張太醫連夜做出來的,做了足足兩個時辰。
她又對兩位太醫道:「勞煩二位太醫跑這一趟,待過些時日銀錢便會送到二位太醫府上。」
兩位太醫笑笑:「瑞王妃殿下客氣了,晏指揮使交代的,我等定然相助。」
虞悅伸出一條手臂,指向門外:「請二位太醫到另外一處院子坐坐,好茶和點心已備好,晚些時候二位太醫便可回宮復命。」
「多謝瑞王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