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遠微身邊的內監在旁低聲提醒:「殿下,除夕宴就要開始了。」
是了,過了今夜,新歲就要開始了。
第4章 雪中春 合該被口誅筆伐,遺臭萬年……
長治五年,深冬。
一匹通體雪白的戰馬從覆著雪的官道上疾馳而來,馬蹄一起一落還帶起一些雪星子來,其側後方緊緊跟著一匹三花馬,不敢有絲毫的落後。
「殿下,從武州到京城,您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前面有處客棧,不若暫且歇一歇。」騎在三花馬上的那人側首,大聲勸荀遠微。
荀遠微只是夾緊了馬腹,把韁繩在手上挽了一圈。
「殿下,現下已經到了京郊了,宵禁前一定是能進宮的,照夜白也兩天兩夜沒休息了。」
勸荀遠微的那人,是她從武州帶回來的副將,喚作李衡。
遠微聽了李衡這話,稍稍收了收轡繩,她垂眼看了下隨著她疾馳了兩天兩夜的戰馬,手撫過照夜白頭頂的鬃毛,最終還是放緩了速度,馬蹄向前踏了幾步,停在了李衡說的那處客棧前。
李衡也跟著翻身下馬,喊來了客棧的夥計,讓他將兩人騎著的馬牽到馬棚里去餵草喝水。
夥計牽過兩匹馬,只掃了一眼,便認出了一匹是良馬三花馬,另一匹更是汗血寶馬,雖不認得這一男一女,卻也跟著笑臉相迎。
李衡不由得在心中感嘆了句:這年頭,還真是馬的面子比人的面子好認。
跑堂的夥計殷勤地問要點什麼,需不需要住店。
李衡搓了搓手,道:「兩斤牛肉、半斤羊肉,再來一壇燒刀子!」
說完便找了處位置,等荀遠微撩袍坐下,李衡才跟著坐在她的對面。
三日前,荀遠微在武州接到荀遠澤的密詔
——兄行將就木,恐崩後汝嫂與禎兒孤立無援、社稷倒懸,望妹遠微速歸。
送信的內監說荀遠澤的情況已經非常危急,太醫皆束手無策。
荀遠微只能迅速地安排武州以及晉冀之地後面的防戍事宜,以及開年後對靺鞨人來犯的對策,因為她很清楚,她這一次因為輔政回京,和從前進京述職是不一樣,短則三五年,長的話,或許要一直等到侄子成年親政後才能再次回到武州。
不過多久,夥計便將李衡方才點的牛羊酒肉端上來了,說了句:「客官請慢用」便又離開了。
李衡往面前的碗裡倒了半碗酒,推到荀遠微面前:「殿下要不要來一些暖暖身子?」
荀遠微將那半碗酒往他跟前推了推,「你這混小子,我一會兒進宮是要見哥哥嫂嫂的,身上哪裡能沾半點酒氣?」
李衡便將自己面前的酒碗倒滿。
與此同時,耳邊卻傳來一陣議論聲。
如今正是臘月,開了年的正月里便又要進行春闈了,一群白袍士子之間,爭論的無非是國策和名聲在外的朝臣,荀遠微本無意理會,但她卻在裡面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偏過頭去。
「誰?戚照硯,這大燕上下的讀書人,誰還不知道他?臭名昭彰!」那人嗓門有些大,說完還往旁邊啐了一口。
「我雖平日裡和你不對付,但這句話我還是認的,」另一個士子跟了句,「他為臣不忠、為子不孝,更有通敵叛國之嫌,合該被口誅筆伐,遺臭萬年,三年前檀州兵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他這樣的人,也配待在秘書省,去修史書?」
「嗐,要不我說這些累世簪纓的世家爛透了,這戚照硯身上背著這麼多的罪,陛下竟然輕輕放下,只是貶官處理。」
「但是我聽說戚氏好像不認他了,就連他往日最敬重的老師名士周冶也和他斷了師徒之情,臨死之前都不肯認他這個學生。」
「呸,那是他活該……」
後面的話荀遠微沒有留心去聽,因為她在轉頭的時候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戚照硯只是穿著一身再尋常不過的山礬色襴衫,連襥頭也沒有裹,頭髮單單以一支玉簪挽著,此時正坐在窗邊,離那群士子不遠的地方,神色淡靜,似乎早已對這些議論聲習以為常。
瘦削的腕骨隨著抿茶的動作露出來半截,茶杯里升騰起的熱氣漸漸氤氳了他的面孔。
霜雪照襟,鳥雀盡藏。
荀遠微忽然有些不忍,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也是這麼個大雪紛紛揚揚的冬天,自己去大理寺的直房裡看他。=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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