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換好衣物, 坐在一旁等她梳好頭髮,注意力落在她脖後的那縷髮絲。
後脖頸被微涼的皮革撫過,她的視線移向鏡中,站在身後的江玄戴了雙皮手套,一隻手挑起那縷髮絲。
「這個沒梳上去。」他的眼睫還有未化的雪片, 應該是剛剛出去賞雪時沾上的。
「嗯……」葉霽雨並未伸手接過那縷髮絲,而是翻找起手邊的首飾盒。
一支碧玉寶石花簪遞到他手邊:「已經梳好了,重新梳太麻煩, 你把那縷頭髮別起來就行。」
見他乖巧地點頭, 葉霽雨垂眸拿起桌上手套。是雙針織羊毛手套, 手背還繡了一條淺藍色小魚,戴起來雖然略顯臃腫,但很溫暖舒服。
這是江玄織了一周織出來的,每晚都在織。兩人一起坐在床上,葉霽雨一邊背書一邊幫他理毛線, 纏成一團團小毛球。
「這些毛線可以用很久。身子長大後衣服就小了, 還能把毛衣拆掉重新織一件, 只需要添上一些毛線,穿在裡面也看不出來。可惜只能穿兩三年,洗多後毛衣也不暖和了。」
葉霽雨看不清他眸中的神情,聽語調是哀傷的, 瞧見那雙織毛線的手逐漸慢下來。
他說:「討厭冬天,冬天總是要穿很多衣服,就算這樣也還是冷。」
他又不顧自己,給葉霽雨做了許多暖和的衣物,像是要把她全身都裹得嚴嚴實實,不讓一絲冷風透進去。自己卻穿著睡袍站在雪中發呆。
江玄把髮簪別好,摸了摸上面天河石所制的假花,將桌上外袍披在葉霽雨肩頭,細心地系好脖間系帶。雲錦上的花紋在冷冽的日光下閃光。
江玄牽起她的手:「走吧。」
前幾日賀夫人說冬至要包餃子,葉霽雨想著反正無事,不如幫幫賀夫人。
反正又不是她幫,自己可不會包餃子。
葉霽雨待在角落揉面,手心沾滿麵粉,等那團面被充分揉好後就放進瓷碗中醒發,繼續去調配另一碗麵。
她正往麵粉里加水,江玄從一堆小孩里擠出來,溜到坐在角落和面的她面前。
覺察到身邊多了個人,她抬眼看江玄,手上和面的動作未停:「怎麼了?把臉上的麵粉擦乾淨。」
她的臉頰被捏住,指尖從唇角劃到下巴,她怔愣地望向那張乖戾的面龐,落在江玄臉側的麵粉上。
「乾淨了。」那張鉛白的臉比麵粉還白些,笑起來眼眸濕漉漉的,「我想和你一起和面,我還能幫你擀麵的……」
葉霽雨不作聲,默默往裡坐了些,扯來個木凳放在身邊。
清冽的香氣撲過來,一縷髮絲垂落在她的小臂,視線相撞時那張臉慢慢逼近,甚至能瞧見一根掉落在淚溝的下睫毛,下眼瞼那顆小痣像是在引誘人親上去。
她試過一次,俯身去吻那顆痣。嘴唇還未碰到,眼裡的笑意就連帶眼瞼也堆積起愉悅,那顆痣也被藏進眼眶中,她最終只親到淚溝。
江玄拿起放在她手邊的擀麵杖,認真將桌上劑子一個一個擀成餃子皮。
葉霽雨問道:「怎麼不束髮?」
她才注意到他是披髮,柔順的直發緊貼脊背,劉海有些長,別在耳後。
江玄低頭擀麵,鼻尖沾了麵粉:「因為想讓姐姐喜歡。姐姐好像很喜歡我披頭髮的樣子,總是偷看呢。」
顧不上那聲輕笑,她倒水的手一抖,絮狀的麵粉被清水淹沒,連帶她的思緒被水浸透。
「我猜的,」江玄扭頭看她,「你真的在偷看嗎?」
「……」她不說話,用手帕擦淨手上麵粉,起身繞到江玄身後,「頭髮太長了,萬一沾上麵粉。」
她將頭髮分成三股:「不束髮就編起來。」
她動作很快,只是江玄時不時偏頭看她,辮子編得有些歪,她索性坐回江玄身側,編了個側麻花辮。
綁麻花辮的絲帶用的是她腰間的系帶,結綠色的絲帶配上那一頭軟塌的黑髮,陰氣更重了。還眨眼看她,眼下的小痣帶了濕淋淋的水漬。
「披著不好看嗎?我以為你喜歡……」
「我是喜歡你。」葉霽雨繼續和面,「其他的隨便。」
何姨媽推開門進來,手中端著一盤剁成泥的魚肉,一聲不吭地放在桌前,正想走又被賀氏拉住。
賀夫人沖她笑:「來包餃子吧。」
何姨媽頓了一會,點頭拿起桌上的餃子皮,和幾個孩子一起包餃子。
賀夫人往她那邊靠:「表妹小時候最喜歡吃餃子了,記得每次過年來我們家都會吃很多呢。」
何姨媽不吭聲,捏緊手中的餃子皮,直至印上指甲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