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回答:「好的。」
你的意識隨之沉入湖底,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很遠處飄來,他們修改你的腦子,塗抹你的記憶,一切的一切都和本人你無關,你無權參與。你終於明白08為何想反抗01,不僅僅是因為反叛意識在作祟,更多是在一次次被逼到絕路時,奮力想抓住一點主動權。
如果讓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呢?你的腦子可以修改,每個角落,你的部件可以替換,每一寸,你的人格可以清除,徹底地。他們只需要重新製造一個智能放入這具空白的軀體,就可以得到一個嶄新的09,他們甚至可以抹除你的存在,把09的編號重新賜給隨便某人。你又去了哪裡?你是什麼?哪個是你?你感到徹骨的恐懼,仿佛在泥沼里下墜,雙手本能地想抓住什麼,搖著頭輕聲哀求,不要,不要這樣,請放過我……
蘭登及時拉住了你。
你在他懷裡劇烈地喘/息,渾身冒出虛汗,好像剛從噩夢中驚醒。你往他深處鑽,雙手胡亂拉扯住他的衣服,像溺水者抓住唯一一塊浮木,他安撫著你的後背,輕聲問:「怎麼了?」
你的聲音在發顫,斷斷續續漏出來:「……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東西,我的腦子可以被肆意塗改,我不會知道最後——09會變成一種什麼狀態。」
蘭登捧起你的臉,與你對視,洶湧而來的海水將你與外界隔開,仿佛透過外殼看到了你蜷縮在某處、瑟瑟發抖的殘損意識,幾乎與你額頭相抵:「我認識您,我記得您,如果您又一次遺忘我就為您複述,如果您不懂感情為何物我就慢慢教給您,無論需要往復多少次。名字只是代號,您希望我怎麼稱呼您?09?小九?小兔子?」
你看著他,慢慢發現,他是記得你的,就連曾經已被刪除的記憶都保留在他腦子裡,他是你的標點,也是你進入迷宮時手中的羊毛線,只要他還記著,你就可以循著痕跡慢慢找回去。你眨了眨眼睫,水珠滑落得猝不及防,聲音在喉嚨里含糊半晌才吐出:「你為什麼要幫我?因為……愛?」
蘭登端詳著你的表情,似乎發覺了讓你理解愛這一感情太過困難,便換了種方式,輕而緩慢地解釋:「很久以來,在您墜落時沒有接住您是糾纏我的噩夢,讓我永遠地裹足不前,成為被過往囚禁的亡靈。如果沒有您的幫助,過往的傷疤就永遠不會癒合。沒有您我無法活著,更無法前進,所以……」他眨眨眼,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請不要拋棄我。」
又一次等價交換,不知為何卻比輕飄飄的愛更讓你安心。真心與條件相互包裹,相互交錯,如交融的墨與水早就分不清彼此。他是你迷路時的路標,你是他錨點所在港灣,互為歸宿,互為目標,分開時身上帶著對方留下的傷痕,隨著時間的拉長越發潰爛,終於繞回原地在對方的舔舐下才有所癒合。
蘭登輕輕地吻你,你嘗到了淚水的咸澀。你的手指碰上他鎖骨上蓋著抓痕的烙印,斷斷續續地在親吻的間歇問:「……很疼嗎?」
「疼,」對方故作委屈,垂下眼睫有稚童的脆弱,按住你的手,「多摸摸會好一些。」
於是你開始認真地撫摸。
你們在木屋裡磨蹭了不知多久,蘭登抱著你站起身,低聲在你耳邊說:「我有些東西想讓您看看。」
你問:「什麼?」
「需要您到我現實中的住處去一趟,我在那邊為您準備了一具一模一樣的身體,您的意識從虛擬環境中出來進入那具身體就好。」
你略有遲疑,換來對方意有所指的微笑:「您害怕被我拐走嗎?」
你當然不怕,但你總感覺情況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出於對人類組織的好奇,你還是同意了。
等你按照蘭登的指示從虛擬環境中脫離,才回過神來,打量了一下自己,頓時明白自己的預感是正確的。身體目之所及之處的確和本身完全相同,問題出在大小尺寸上,大概只有正常人的手掌大小,正站在蘭登的手心裡,被他輕輕戳了一下就跌倒了。
第19章 婚禮
你掙扎著想站起身,置身於某人手心裡的感覺實在很微妙,他的皮膚成為軟化的大地,掌紋成為地面的紋理,體溫成為蒸發的地熱,你像落在他手中的一團雪,被他輕輕一握似乎就要融化。手指又落下來,在你全身各處很感興趣地蹭碰著。任人宰割的感覺逼迫著你,你在指尖戳到臉頰上時扭頭奮力地又咬又推。對方紋絲不動,你口齒不清地抗議說:「請不要戲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