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越追過來得早,他們這會兒都才出城門不遠,小馬車外圍著數十匹馬,整齊劃一,最中間的那匹馬最高大,鬃毛濃密發亮,身子矯健有力,威風凜凜。
這馬都比寧沉高了,站那兒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馬上的趙越身穿雲紋白金錦袍,一身華貴衣裳,站在這塵土間,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寧沉走近了些,那頭的趙越也翻身下馬,他大步走到寧沉面前,將他從上看到下,無奈嘆氣:「怎麼說跑就跑了,若不是侍衛來報了,只怕你早走遠了我才知曉。」
謝攸先前安排了幾個侍衛護著寧沉,寧沉這一走他們沒法子拿主意,自然就去找了趙越。
快馬加鞭追上,還好沒跟丟。
趙越拍著胸口,先前侍衛說寧沉走了,他都已經想好自己會如何死,還好追上了。
他戳了戳寧沉的肩,一抬手和他勾肩搭背,勸道:「怎麼一言不合就跑呢,你這身子,在路上傷了病了怎麼辦?」
他扶額嘆息:「你若是想出去,等斂霧回來了再說,成不成?」
一邊說一邊帶著寧沉往回走,竭盡所能地讓他回心轉意。
「先前斂霧是有錯,但你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跑,這算什麼事?我就先把話放這兒了,等他回來了讓他跪搓衣板,可好?」
說著還用手肘搗了寧沉幾下,和他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仿佛和他站在了同一戰線。
可這一切不過都是叫他回去的套話,寧沉可不信這話。
他掙扎著把趙越的手推開,臉上寫滿了不願,「我不回去。」
趙越笑容一頓,只一瞬又揚起笑,「鬧脾氣也回去再鬧,你跑外邊兒出了什麼事,我和斂霧也來不及救你,是不是?」
誰知寧沉一點都不領情,反而惡毒地罵了他自己,「我就是死了也輪不到你們來管。」
寧沉直視趙越,說:「我已經把和離書留在侯府,這樁婚事就到此為止吧。」
從未想過他竟然會想和離,趙越愣了愣,開口就打結了,「怎麼,和離?」
他語無倫次地說了些話,寧沉最後瞧他一眼,淡淡道:「當初娶我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我走了,也算是如了他的願。」
他偏開頭嗆咳了幾聲,聲音發啞,「謝謝趙公子還肯來找我,不過,我不會回去了。」
說著,他朝趙越露出一個笑容,是很釋懷的笑,沒有不舍沒有留戀,終於能逃脫,他好像很輕鬆。
趙越心頭一緊,第一個念頭就是,留不住了。
寧沉真的要走。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會這樣,別說謝攸了,他一個外人都覺得寧沉死愛慘了謝攸,怎麼可能會想和離。
更別說寧沉這算高嫁,以後吃穿不愁,還能帶著寧府一起飛上枝頭,何樂而不為。
身體快於反應,趙越一伸手拉住了寧沉的袖子。
寧沉回頭,伸手拂開了他,語氣從容:「趙公子,我們只有幾面之緣,還是不要拉拉扯扯為好。」
趙越哪裡受過這樣的污衊,指著自己支支吾吾半天,看見寧沉已經抬腳要上馬,飛快跑過去把人拽了下來。
寧沉踉蹌著站穩,腳在地上崴了一下,泛著鑽心的疼。
他怒了,「你做什麼?我都說了我和他沒關係了,你還拉我做什麼?」
腳腕疼,心口悶,全身都不舒服,寧沉手上力氣綿軟地推拒:「走開。」
何遙和寶才一直關注著外頭,剛才寶才手都伸到寧沉面前了,只差一會兒就能把他拉上馬車,這就被趙越給攪合了。
寶才和何遙突突下了馬車車,寶才去扶寧沉,何遙擋在寧沉面前,雖然身高不比趙越,氣勢也很足地罵了回去。
趙越不是什麼善茬,被何遙指著鼻子罵的時候,他看起來毫不在意,心裡卻在想,是該放寧沉離開,還是把他關起來等謝攸處置。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寧沉一眼。
他穿了一身舊衣,雖舊但很乾淨整潔,頭髮只用了束帶扎隨意起,臉白如紙,唇色也白得嚇人。
他全身的力氣都靠在他一旁的奴才身上,剛才那一扯就給他崴了腳,一隻腳半點著地,額頭上冒著汗,很疼的樣子。
這麼容易受傷的小泥人,隨便碰碰就能裂條縫,能翻出什麼天。
略一忖量,趙越無所謂地勾了勾唇,朝前面的侍衛一抬下巴,「放他們走。」
原先密不透風的隊伍朝兩邊散開露出了一條道,怒罵的何遙愣了,臉色蒼白的寧沉也愣了。
他狐疑地看著趙越,沒想到他會這麼好心,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趙越散漫一笑:「怎麼,不是要走,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