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長夜很想說能撬走什麼?撬瘸了一個腿的立都立不穩的桌子?還是你家灶房裡的那些年紀比你爹都大的鍋碗瓢盆?
起初馮大河與戚桐的感情還算不錯,但在一天天的油鹽醬醋中也消磨了個七七八八,無子一事如根尖刺一般橫亘在二人中間,直到後來……
「直到今年,漁哥兒終於懷上了孩子。」
戚大伯瞪圓了眼睛,轉頭看向坐在戚大身後的戚漁,想說「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毫不知情」,囁嚅了半天卻也沒能出聲。
他看著漁哥兒瘦弱的身軀,一瞬間像是懂了所有的事。
年初就懷了孩子,卻一直沒來家裡報喜,因為什麼還用說嗎?
沒保住唄。
馮家活多,馮老太自馮大河成就徹底做起了甩手掌柜,一點活計不做只專心盯著家裡的銀錢,馮大河也是個愛偷懶的,家裡的大事小情全壓在了戚漁的身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忙活,從田裡回來還要挑水劈柴去河邊清洗全家的衣物……老二家的仗著孩子也推三阻四,戚漁上山撿柴回來時不甚踩空跌了一跤,他的孩子也徹底沒了見人世的機會。
在那日之前,戚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了個孩子。
馮家人對此又驚又怒,怒他不好好照顧自己的孩子將流產的事情一股腦地全部怪在了戚漁的頭上,驚的是怕這事兒被戚家人知道得罪岳家。雖說戚家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但楊溪村比馮家村要富庶上不少,戚家人多還比較團結,真鬧起來肯定會是他們馮家人吃虧。
大部分人的孩子不會那麼脆弱,但戚漁常年幹活虧空了身體,他的底子本就不怎麼好,就算沒有這一遭恐怕也難以將孩子順利生下來。
後面的事情就更魔幻了,戚長夜按了按額角。
孩子沒了不是小事,本應該讓戚漁好好養著將身體補回來,但馮家捨不得拿銀子去買補身子的藥湯,家裡也不能沒了幹活的,被伺候慣了的人哪兒願意重新幹這苦活?他們如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繼續逼著戚漁下地,甚至都沒讓他在床上休息兩天。
他們生怕事情傳到戚家,時時刻刻都盯著戚漁,兩個村子距離遙遠,什麼消息都傳不出去,馮家村的人本來就少,彼此都沾親帶故地更沒有人願意冒著得罪人的風險去幫戚漁送信了。
要不是戚大伯昨日來了馮家這事兒不知道要瞞到什麼時候去,恐怕得等著戚漁死了才能被他們察覺到了。
「那安胎藥呢?安胎藥是怎麼回事?」戚大伯在戚三的提醒下問道。
——戚漁身子壞了不能同房,郎中更是診斷這事過後他未必能再有自己的孩子,馮大河看著老二家的孩子就滿心憤怒,一來二去地竟不知在何時同村裡的那個寡夫郎攪在了一起。
寡夫郎今年不過也才二十餘歲,夫家漢子酒後倒在了水田中一睡不醒,孤身一人過的也不太如意,族裡時不時地就有些想強占他夫家財產的心思叵測之輩上門找茬。
寡夫郎想了又想,覺得馮大河家或許能是個依靠,二人沒過多久就勾搭在了一起,寡夫郎的肚子裡也多了個孩子。
馮大河欣喜若狂,直言他們馮家終於有了後,家裡的那些安胎藥便是為對方準備的——當然,馮大河是捨不得出這些藥銀的,都是寡夫郎自己拿的銀子,只等著對方生下孩子就把人接到馮家。
至於為什麼戚漁還在……因為那寡夫郎如今獨居,有了身子更是不方便幹活,馮大河便將對方家裡的事情也壓在了戚漁頭上,將戚漁當成下人使喚伺候這兩家子人,日日讓他煎了藥後送到寡夫郎家裡,沒過幾日便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戚漁當然也不同意,馮大河上來便是一頓毒打,打後將人捆了丟進柴房關上一夜,第二天早上起床洗漱時再順手將人給放出來。來來回回折騰上幾次,戚漁的命直接折騰進了大半條去,想活下來就只能服軟了。
戚漁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戚家人是真的來救他了。
有戚長夜在門前擋著,馮家村的人都不敢上前,過了半天才有個勇敢些的漢子朝前走了一步。戚長夜看了那人一眼,一腳踢上腳下石塊,石塊擦著漢子耳側呼嘯而去,他甚至後知後覺地聽到了石塊破空而來夾雜著的風聲。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入手乾燥並沒受傷,但他卻似乎仍是感覺到了那一瞬間帶來的冰冷涼意,他不敢想那枚石子要是照著自己的腦門打過來會是什麼樣子,只覺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悻悻往後退了一步,再不敢往前走了。
戚長夜只是站在那裡,就已經是十足的威懾了。
「馮村長,這不過是戚家馮家兩家的事,你真的要發展成兩個村子間的事嗎?」戚三厲聲問。
馮村長臉色不愉:「你們這樣囂張地跑到我馮家村的地盤上鬧事,還有沒有把我們馮家村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