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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玄通眼睛一眯,突然說:將軍,你殺老魯,說他開城資敵。但城門鑰匙可是捏在你手裡!趙賊,鎮西將軍待你如臂如膀,軍師監軍視你如兄如弟!你叛國叛主,就不虧心!

聽到此處,梅道然皺眉道:「他是指,是趙荔城通敵叛國?」

同值看一眼魯二神色,略點一點頭,「大將軍是立審立斬,叫我們都去觀刑。鄧副將此語一出,我們都驚在當場。他高呼道:『兄弟們,我們這些年仗打得怎麼樣,大家夥心裡有數。要不是主帥失誤,哪會屢戰屢敗,失庸峽退雁線,把家鄉拱手送給齊賊糟蹋!兄弟們,你們睜開眼!你們睜開眼!』大將軍怒火衝天,只叫推下去。他受死前仍在大笑,說:『老孫,你多多保重。咱們哥倆泉底下見!』大將軍聞此怒不可遏,竟推開人,親手砍了他的頭。」

梅道然問:「軍中主簿孫越英,也死了?」

魯二這時道:「不曾。通敵之論一出,大將軍多少顧著人言,把他下了獄嚴加審訊,活活打斷了一條腿!但至今沒有問出什麼。」

梅道然聽到這立起身,撣了撣袍子,風塵反撲上眉頭。

他躍上馬背,從腰間拔出一管朱紅竹笛,將酒囊從魯二手中挑回來,道:「牢房帶路。」

***

梅道然在牢門口被攔下。

獄卒道:「想進牢房,要麼是大將軍親來,要麼有大將軍手令。沒有,就到將軍跟前說道說道,什麼人,來幹什麼?」

梅道然打量他,「新來的?」

獄卒一臉不吃這套,「你管我新來舊來,老實交待!」

梅道然解下腰刀給他看,「這裡梅道然,奉鎮西蕭將軍之名,審查西塞軍務。」

「小子,你誆爺爺?梅統領遠在京都,千里迢迢再跑回這窮山僻壤來?再說,統領手中可是天下第二的玉龍寶刀,一把破銅爛鐵就敢招搖撞騙,真當爺爺是嚇大的?」

梅道然看看那把破銅爛鐵,不由嘆道:「要鑲金戴玉,還能糊弄糊弄。」

聞他此言,獄卒上來擰他臂膀,口中喝道:「果然是騙開牢門的賊子!」

梅道然聞言一笑,刀往案上一拍,雙手身後一背,上身一矮,兩腿一剪一掃。這一串動作頃刻完成,兩人兩眼一花便倒在地上。

他從牆上摘了串鑰匙,將刀拋給其中一個,笑道:「東邊梅子熟了,叫姓趙的提酒等我。」

***

孫越英比梅道然想像中要再長些年紀。

他當年離開西塞時,壓根不記得哪個主簿姓甚名誰。牢房開一口小窗,陽光陰慘,打在孫越英腫脹青紫的手指上。他看著梅道然,費力笑了笑,兩條長須一吹,似斷了的風箏線。

孫越英笑道:「是天使到了?」

梅道然想,這就是為什麼這個能做主簿,那倆只能守門子。眼力。口中卻道:「將軍尚未登基,在下不敢稱天使。主簿有話,但與我說。」

孫越英立起來,左腿微跛,啞聲問:「戰況……而今戰況如何?」

「蕭將軍臨近登基,齊使來賀,暫時息戰。齊占庸峽,我軍駐紮雁線,隨時可以再打一場。」

聞他此言,孫越英呆愣片刻,木然問道:「我如說我軍之敗,敗在內鬼。天使信嗎?」

梅道然盯著他眼睛,道:「不論我信與否,主簿所言,我俱會一字不漏轉告將軍。」

孫越英手戴枷鎖,雙目凝視他半晌,似雨注泥淖,頃刻便淚水渾濁,撲倒在地道:「趙賊賣國已久,恬為梁人!殘害將士,罪大惡極!望陛下早鋤奸凶,收我邊關,以慰我一萬將士在天之靈!」

梅道然蹲在他面前,伸手要扶,但沒有做聲。

身後投下光來,是獄門再次打開。同時一片人形陰影落在他背上。

梅道然回頭,見趙荔城一手持刀,一手提酒,神色沒有異樣,用久別重逢的口吻道:「你他媽面子大,我親自來請你。」

第16章 十二三春

塞上月如銀露,梅道然抬手一比,如同拈一粒彈珠。

趙荔城帳中還是老樣子,倆胡床全作太師椅,破氈皮一鋪就是張床。只有一人高的羊皮輿圖做的精細,西至齊境,東進大梁腹地,映射著圈點擺放沙盤。

他二人開著帳簾,背著沙盤坐下,積蠟又厚又髒的燭台擱在腳邊。酒剛起出來,梅道然敲著封口黃泥,趙荔城就掏出匕首,慢慢割烤羊的肉。

梅道然倒了碗酒給他,問:「嫂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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