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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又俏皮地破涕而笑道:「百年好合。」

別走。

不要走。

不要走!

衣物的摩挲聲後,漸遠的腳步迴蕩在長廊里,斜風細雨從窗口錐形的光里落下,似人影幢幢。

楊心問分不清哪個是牛頭哪個是馬面,他等啊等,卻遲遲沒有索命鬼來,他恍惚念起兒時生病,一家人都要急像熱鍋上的螞蟻,圍著他團團轉,給他滾雞蛋的,煎藥的,換衣服的,好像他是這寰宇的最中心,離了他這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

可是他始終沒有死,只是一個又一個的人離他遠去。

他再次暈了過去,又或許沒有。

他坐在桌前,桌上擠滿了人,那桌一時是兒時的木桌,一時是霧淩峰上桃花樹下的小石桌,每個人都在。他們喝了酒,還唱了歌,李正德和他父親唱得最差,他自己唱得最好,於是每個人都給他叫好。

娘笑眯眯地看著他,托著腮,偏過腦袋說,乖寶這麼大了,什麼時候討媳婦呀?

其他人便鬧,他不害怕,拉著陳安道的手跳上了桌,如凱旋的將軍般大聲道:「就差成親了呀!」

二狗哥說,還沒提親呀。

爹又說,也沒有聘禮呀。

李正德受不了他們,揣著袖往旁邊走了,拎著個壺在那澆桃花樹,嘴上念念有詞;澆死你,澆死你,看你還敢不敢開。

姚垣慕便毛遂自薦,我是童男,可以給你們滾婚床的!

白歸和徐麟瞪大了眼,不同意,說你都多大了還滾婚床,床塌了他們睡哪裡?

眾人便發出一陣爆笑來。他們喝了許久,唱了許久,他困了,頭一歪便枕在了陳安道的腿上,眼睛咪咪地看著陳安道的側臉,撒嬌道:「師兄,我渴了。」

陳安道點了點他的鼻子,隨後給他拿了杯茶。

「要師兄餵。」

周圍的人便長長地「咿——」了起來。

陳安道卻給他餵了,隨後在他耳邊輕道:「困不困?」

楊心問的心像是被蜜浸了樣的甜,昏昏沉沉道:「困的。」

「那便睡吧。」陳安道的一隻手輕輕地遮在他眼睛上,「接下來的便交給我。」

「我還不想睡。」楊心問抱著陳安道的一隻手,兩條腿啪嗒啪嗒地打著地耍賴,「我還要玩兒!」

「這都幾歲了。」他爹就笑他,「你小子怎麼這麼丟人?」

楊心問也不記得自己幾歲了,只記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他確實很困了,但還不想閉眼,於是掙扎著坐起來,把臉埋在陳安道的頸窩裡,八爪魚樣的抱著:「師兄唱歌給我聽……」

陳安道便慢慢地拍著他的後背,輕輕地哼起了一首曲子來。

那曲子的曲調平和,悠揚,就在他的耳邊迴響著。桃花香和酒香縈繞在周身,還有那一絲苦藥味,隨著春風婉轉迴旋,他合上了眼,卻能看見白雲如浪濤逐岸,陷入沉睡,卻尤能望見陳安道含情脈脈的一雙招子,這世間最純淨的愛意便流淌在他指尖。

「睡吧。」

輪值的小弟子摸了摸鼻尖,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探頭望去。

被梵鏈鎖著的那個正坐著,膝上躺著另一人。坐著的那個正小聲哼唱著一首曲子,或許是因為禁聽咒,那人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於是曲不成調,荒腔走板的在空蕩蕩的牢房裡迴響,顯得格外陰森。

「喂,你別哼了!」

「別喊了,他又聽不見。」

輪值的弟子才想起這回事,皺眉踢了踢腳邊的石子,頗為不甘心地轉身離開。

石子昏暗的甬道里飛滾,擦過牆壁,掠過積水的小窪,撞在了牢房的門檻上。

陳安道拍著楊心問的手微微一頓,如有所感地抬起了頭。

凌亂的長髮在地上鋪就一層黑紗,遮面的發間露出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鎖鏈在黑暗裡輕輕地搖晃。

第219章 烽火

雒鳴宗的後山祠堂從前是用來做度化法場的, 但由於大部分邪祟都是當場處決,鮮少有能帶回來的,最終也就沒什麼人用了, 除了偶爾的祭祀,大部分都是落灰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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